严明月早就猜到几分没有太吃惊,这孩子离经叛道又不是一天两天了,不过到这种地步也是前所未有。唐坤却变了脸色,摔下筷子叫了人:“尹昭,跟我来。”
莫无妄看他乖乖跟了舅舅离开,瞅了眼忘忧脸色,发现在平素的波澜不惊下,似乎有一丝落寞,或是愠怒?“忘忧你别生气,他口无遮拦惯了,你别跟他一般见识。”
江忘忧摇了摇头,他不是没劝过,刚才也并非刻意下套,他估计唐门主也劝不动这个人。“江公子,能说两句吗?”
严明月下席过来喊了他出去。这次莫无妄很惊讶,师叔莫不是也看出了他的不对劲?还是找忘忧宽慰他几句?可师叔近来好像都很支持他陪着忘忧,难道是早发现了那姓顾的不对?“江公子的秘密我不会对任何人说,还请你放心。不过,我想知道,江公子究竟是怎么想的,又是如何看待我家无妄的?”
江忘忧只是抬眼看着眼前的长辈,她较自家母亲要年轻,眼中光芒四射,并无太多阴霾。严明月知道她问的过于直接,眼前人恐怕从未与任何人聊过这些,改口道:“那我换个问题,我家无妄究竟有没有希望,你点头摇头就行。”
若是当真一点可能都没有,她就参考下唐门主的做法,给自家孩子收收心。两人聊完出来,莫无妄等在不远处,正局促不安,看到师叔就递了个疑惑的眼神过去。“去昆蒙好好玩,别只顾着练功。”
严明月笑着拍了拍师侄肩膀。莫无妄这次疑惑地看向了忘忧,师叔是听说他们要去玄冰窟练功吗?为何让他不用太用功?是觉得忘忧太刻苦了,让他帮忙劝着点?就算他不劝阻,顾尹昭那货自然会拉忘忧去做别的,不用他太操心。送走大人后,莫无妄问了留下的好友:“你跟师叔说我们要去玄冰窟?”
江忘忧摇摇头,只是说:“严寨主待你很好,你应该陪她回苗寨,现在正是多事之秋。”
莫无妄早猜到忘忧会这么劝他,笑着回道:“所以我才应该听师叔的话,好好陪你去昆蒙玩呀。”
他刚才看到师叔带走忘忧时就想通了,一看到他们离开,饭也不香了,他满心都是担心。再一想若是真让忘忧单独和顾尹昭去了玄苍宫,他回了苗寨怕是也心神不宁,帮不上师叔什么忙。江忘忧不知该说什么,他俩的情况好像总是相反。他和自家二叔总是无法达成一致,包括这次出行,二叔并不赞同,他却还是成行了。或许,长辈都是为了他们好,但他实在无法如好友这般,坦然说出要听从长辈之命。“其实,你不用那么在意,顾兄跟我独处时,是有分寸知进退的。去年去关岭前,我就曾与他同行数日,并无任何不妥。”
最后,他这么劝了一句。“此一时彼一时……”莫无妄冲口说出这句后,吞回了后话。他现在看待这位好友,也早已与去年不同,甚至与年前在虎口重逢时,都大不一样了。至于那姓顾的,这次他去到金陵之初,恐怕还没有现在这么深的执念。说来莫无妄感觉自己也有责任,那次水下那个误会,直接引发了顾尹昭的自曝。之后发生的所有一切,一直在不断加深三人之间的羁绊,也加重了他和顾尹昭的邪念。只要忘忧还在他们身边,莫无妄就无法放松警惕,他自己不会做什么过分的事,顾尹昭却没有底线。他至今还记得,玄苍宫上江家提亲那场闹剧,当时对方就多次强调过,他是邪魔外道,做事不会以常理来衡量。前几日的以身试毒也算在内,顾尹昭这个人,一旦想做成某件事,便没有什么是他不敢做的。莫无妄真不敢想,若是他不在身旁盯着,顾尹昭会做出多出轨的事。这句提醒了江忘忧,他没再多劝,觉得莫无妄一起去玄苍宫的确更好些。另一边,甥舅二人吵得很厉害。最初赫希问起忘忧的事,唐拓他们就询问过顾尹昭,他拿话随便应付了表兄弟们,倒也没人多想。刚才就是话赶话,但也是他的真心话,顾尹昭并不后悔说出了口。“你再说一遍,你什么是认真的!你是顾家的独子,你想怎样?是我和你姐太宠你了,你就无法无天了是吗!”
唐坤怎么都没想到,外甥坚称他就是想娶江忘忧,并不是玩笑话。“你们宠不宠我与此事何关?我又没说不给顾家留后,我只是想娶自己心爱之人,这也不行吗?”
唐坤怒不可遏:“什么心爱之人!江忘忧是个男子,你是眼睛瞎了还是脑子坏了,你听听自己口里说的都是什么混账话?!”
顾尹昭头往旁边一扬:“我听得清,又没聋。舅舅,这事你不用劝,反正我认定了他,不打算改了。”
“认什么定!你发痴人家江公子还没疯,就算你一头热,这事也是绝无可能的!何必做这种蠢事,惹恼了江公子,连朋友都做不成才好吗?”
唐坤不是不晓得这个外甥的性子,退而求其次换了个方向劝说。“忘忧不会这样,我相信,迟早有一天,他会接受我。”
顾尹昭有这种直觉。“你……”唐坤一口血都恨不得吐出来,停顿片刻后,冷静下来,缓了语气道,“孩子,你想想江公子的处境,我们退一万步他从情感上接受了你,他还是江家的大公子。中原人士与我们不同,他们民风保守,是绝不可能接受这种事的。江公子是江家唯一的继承人,他难道能舍弃江家,和你偏居这关外之地吗?”
顾尹昭不是没想过这个问题,他们在中原武林是无法见容于人的,唯一的出路就是忘忧嫁给他,来昆蒙,在玄苍宫生活。可是舅舅说得对,忘忧恐怕无法舍弃江家,江家也不可能对他放行。“这些事我都会想办法,反正您不要阻止我,也阻止不了我。包括我姐也是,你们越是阻拦,我就越是会去做。上次去迷障森林一事是个很好的例子,我希望您不要忘记,我是什么性子。”
他还反过来威胁了舅舅一句。“孩子,这两件事不一样,你满腔热血,未必能换来对方的丝毫回应。你想想,你父亲就没能追到江夫人,是他不好吗?还是他性子不够执着坚持?是因为江夫人…那时候的关小姐不喜欢他,无法爱上他,他再好,再努力去追,也没有能追上心中所爱。”
唐坤说到这里也有些心疼,慢慢道:“孩子,你有决心很好,但舅舅希望你能记住,感情之事,一味妄执反而不好。”
他是个过来人,如何看不出,江忘忧待莫无妄更不同,哪怕有一日江忘忧真是吃了心,也不会挑中自家外甥。顾尹昭固执地抿紧嘴,没有答话。“强扭的瓜不甜,命里无时莫强求,舅舅只望你记住这两句。”
“我记住了。”
顾尹昭僵硬地回答了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