鹅城火车站边上不知道什么时候下来这这样一趟人,他们一身武馆服饰,白衬衫黑长裤,一脚不偏不倚黑布鞋,手里大大小小提着个手提箱,一路上引得许多旅客频频回头,而他们却丝毫不介意。出了火车站,门口停了辆面包车,里面坐着个大约四十来岁的中年大叔,一口黄牙还点着只烟,见到他们一行连忙招手。一行人四人闷着头轮流进了车里,中年大叔一脚油门便向市区外疾驰而去。那中年大叔见得场面有些许偏冷,心里想着又是老熟人介绍的主顾于是开问道:“介绍下,是何大哥介绍我来拉你们的,我叫钱瑞,那这火车站附件的客人都是我拉的。哥几个都是哪里人,这么还有个小妹子跟你们一起下来鹅城这边?”
坐在前排的小伙看上去到是个刚出茅庐的小伙子,大约也没瞧见过这诺大的城市,上了车就各自好期待观望鹅城周边的高楼大厦,特别是经过鹅城西湖的时候那也是恨不得探出头去,样子也是斯斯文文的,见得那李瑞开口问他,规矩道:“你好,钱叔。我是何老的弟子,我们这次来鹅城是办事。”
“原来是他哪啊老鬼的弟子啊。那倒是吃亏了。我看你们武馆里其他师傅的脾气就很好啊,干嘛不跟他们学呢?”
李瑞倒是个不怕惹人的主,当着人家的面就损起他师傅来了。那小伙也是十分尴尬,笑了笑没说话。过了会,李瑞又问道:“你们几个都叫什么名字啊,也好让我这大叔认识认识。”
“哦,我叫谭宣,那比较壮便是何老的弟子,他叫高烨林。”
顺着谭宣给他的手势,钱瑞从后视镜里看到了一张偏黑的国字脸,憨厚味十足,见得钱瑞望向他还招招手示意。“那低头不肯多说半句话的就是罗老的弟子了,还有我们这车上的美人梅,她叫吴雪。”
几人都依次跟钱瑞打过招呼,钱瑞都笑着回应,在他心里十分赞赏这几个新来的年轻人,一个他们不沾烟,哪像自己有时候接客的时候都要点上一只烟,而来居然每一个人拿着手机玩,都在各自做各自的事,实在是令自己汗颜啊。面包车是老牌子的,是不是还会抽搐一下,钱瑞和它相处多年自然是知道它的脾性,什么拐弯的时候刹车要重,要不然那速度不收控制,直道加速还得等上几秒才能把速度提上来,车子一停一走,慢慢的终于挨到了站,那是小巷子里的一家武馆,门口放了块大匾上面刻着两字‘武德’。“小妹子,小伙子们。到了啊,进去了帮我跟罗老问个好啊。”
“好的,那就谢谢你了钱师傅!”
谭宣笑着回应到,几人利索的拿好自己的行李就下了车,那吴雪刚踩着地就马上找了个地方呕了起来,这一下惹得粗膀子的高烨华笑了笑。“瞧见没。还是我们爷们利落。”
他开了口,声音低沉似牛哞,不知道的还以为老牛进城了呢。吴雪可是没理他,脸色差的很,捂着胸口就进了门。谭宣是个替人转圜的性子,马上去结果吴雪的行李,两人一起进去。剩下的倒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仿佛都明白知道了些什么。“看什么看,还不进来!”
是谭宣回过头来叫道,这下两人才提上行李进门了。这武德馆的小院也是不大,也就平常一间房间大小,摆上几个器具就没多少空挡了,而小院后面也就是一间不高的平楼,白漆墨门,虽不过三层高,可是看上去还有几分古时高阁的味道。也没给几人打量周围的时间,那小楼里走出一高瘦老头,剥离了水分的脸庞有些枯槁,手也是枯瘦的,仿佛全身上下只剩下他一对慧眼不是枯瘦的。倒是如此可就罢了,可偏偏整个人又黑不过的,又穿着白衣衬衫,搭一条长筒黑裤,这可不是让人把他往老农的形象上想啊。“罗老好。”
几个人可没敢把他当做老农来看待,个个乖乖的一人问道了一声,待得罗老点点头,开了口跟你搭上几句话你才算是躲过一劫。几人战战兢兢那是生怕被罗老一个人抓了过去,要知道在他们自己的心里,罗老那可是等于恶魔的存在。不多时,大家都放下了自己的行李找到了自己的房间,可是都不知道自己此次下鹅城的目的,所以不约而同的都来到了小院里,几人站成一排看着罗老和何老摆了张折叠座子,坐着哈巴凳舒舒服服的喝着新泡好的茶。“你们几人可知道,此次我和你们罗老要你们特意来岭南的原因吗?”
何老开了口,他还是那般板着脸,就想着用威严吓到几个进来的小毛孩子。可惜,此刻已然有人在下面偷笑了,何老看了一眼,原来是自己的徒弟高烨华,他不禁心里一恼,这自己的徒弟怎么也拆自己的台,不孝不孝啊!不过其他人倒是很认真的在听着,他们默不作声静候着何老的下文。何老见到自己的威严有了保证倒也是不由得一喜,他又道:“每逢十年,这小心的鹅城就会迎来一次不可预计的灾难,我们作为白道中人,自然是要免除这场灾难的,所以未来的一年里你们都会在这里度过,只当是历练好了。”
谭宣是个该问就问,不该说一概不说的人,难以架住自己队友愚昧的反问。他一扭头还是那憨厚的大块头问了句:“师父,那十年之前的灾难是什么啊?”
话像一根针,只需那轻飘飘的不足道的一句,就可以扎透人心,何老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心中既有懊恼,又有恼怒,懊恼自己说漏了嘴,至于这恼怒只怕只有他自己知道了。谭宣就在这憨厚汉子身边,他可是不停的推搡着他想让他少说两句,因为这儿在他们后辈这一代的心中似乎成了个不可触碰的迷。“该你开口你才开口,不该你回答别多嘴。问那么多干嘛,小子,别以为学了几天本事就可以套你师父的话!都给我散咯,一分钟内让我看到你们还在这小院里,我非得扒了你们的皮。”
话未落音,几人顿时就作鸟兽而散,原本拥挤的小院里此刻反倒空旷了。何老怒色上涌,生着闷气就走了,他原以为自己的命令能被他心里的一帮小崽子们执行,哪里想到在谭宣的房间里,那四人正坐躺不一的窝在床边谈话。还是谭宣开了口,他怪罪道:“你说你个高大憨,问什么不好,偏在这个问题上纠结。”
高烨华也不恼怒,他嘿嘿一笑道:“不能怪我啊,我这最好奇的就是师父们这个秘密。你可不知道,每个师父都是这样的口风,这么能叫人心里不好奇啊,你瞧我这心里就跟猫爪子挠似得,这里还有他挠的印子呢。”
说吧还生怕别人不行,练练摊开胸口给人看。在一起坐着的吴雪是看不过眼了,她娇斥道:“嘿,你这人,还揣上了,正经点好吗?我们今天来时商量接下来要干什么的。”
总爱默不作声的白楚展说了话,他是罗老的弟子,平日里无论是自我修行还是生活总是一个人思考,如今又要跟这一辈人的佼佼者相处,就只好吧沉默是金发挥到底,而现在也是时候开口了,他道:“是的,来鹅城的路上,你们有没有感到一种莫名的气场。”
众人一奇道:“气场?什么气场。”
白楚展微微动容,他轻叹道:“气场就是这鹅城无时无刻流动的气,那种气多了,就代表属于那种气的气场强大。”
几人相视一眼,各自摇摇头。白楚展很是奇怪,他怪诞的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其它人,总觉得十分的异常。这小屋里的四人之间难以磨灭的间隔好似越来越大,每个人都是不同师父教导出来的高徒,有的冷漠淡然,有的似三月春风,有的如净瓶白莲,还有的拘泥不化,于是从这简单的谈话里都可以显示出来。到最后结果只能是,大家不欢而散。谭宣见得大家都走了,他就一个人跑去楼下,从他的行李包里拿出一盒茶叶出来,偷偷摸摸就进了罗老的房间,他先敲了敲门,听得只有罗老一个人在的时候就走了进去。一见面,罗老那不够言笑的黑炭脸色忽然就透出一点似笑非笑的表情来。谭宣先把那小盒茶叶恭恭敬敬的放到边上的樟木桌子上,然后才道:“罗老,您瞧,您要的东西我给你带来了。”
罗老拿过茶叶来在鼻子下嗅了嗅,顿时就生出些许享受的神情,他轻笑道:“还是你小子懂孝敬我,我别的不好,就好这正宗大红袍。”
谭宣仍然在一边候着,罗老会意一笑,他道:“要说你要是喜欢其他人我或许还不给,不过你要是喜欢那何老头的孙女嘛,我可是毫不犹豫的告诉你。她最近可是上了E大学,就在市里,这剩下的你自己可就看着办了。”
“哎,谢谢您嘞,罗老。那我走了?”
“走吧,走吧找你的心上人去。”
两人一唱一和就只有还在生者闷气的何老才不知道自己的处境,残阳下谭宣看着那诺大的城市里,那心心念念的人儿,不禁透出了笑容。可是在哪城市的另一头,仿佛是东南对西北般的位置,另一场密会也是在悄然开着。那是一栋在郊外的别墅,方圆几里地都是空荡荡的低矮荒山,小山上稀稀拉拉中了点多年没人照料的荔枝树,以前这里的农民草草卖了山就离开了。应该也是个穷乡僻壤的地方,可偏偏那半山坳里就有那么一栋远远看上去像是中世纪的城堡,近了一看原来是民国时期的建筑,这下可是让人寻味。此刻就在这堡垒似的古董建筑前已然停了大大小小几十辆车,高矮胖瘦各自不一的人那也是聚了个齐,他们一个个进了那楼里上了二楼。二楼原来是个类似讲坛的地方,空旷的紧,里头的东道主早早就备下了桌椅酒菜等着一个个客人入座,等到一切场面话说了一干二净,大家堪堪坐热屁股的时候,场面上也不过只有四个人大大咧咧的坐下,剩下几桌都是一副束手束脚的模样。大家一沉默就代表实打实的事情要上来了,能坐下的几个大佬们都纷纷伸长了脖子。“各位鹅城的朋友,你们都是这鹅城地界里的地头蛇,我许岚不过是一只过路的小蛇,不会揪了你们的财路,今天召集大家来是为了商量一下鹅城近来的变化。鹅城已然不是原来那么浅浅的一汪清水了。”
是首座的东道主说了话,他立起身子来,接着屋外偏冷的阳光,大家都瞧见了他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忽然都觉得自己这趟怕是有些许的危机。徐岚左手席上的一人随手切了块牛排开了口,他一面吃着,一面透露出他一口被牛排染成猩红的牙齿,他倒是个眉清目秀的人一举一动都暗暗符合一个贵族应有的特征,他听完后开了口:“那么,我亲爱的朋友。你想谈什么呢?”
有人发问,自然就给了徐岚一个解释的机会,他颔首以示会意于是一桩桩一件件到来:“这鹅城的火车厂,原来是我们这里的心肝宝贝,那么是谁把大家伙的钱全都拿走了?好几个地下工坊啊,一年下来可是数不清的钱财,好端端的被人给平了。你们,当真不想知道是谁平的吗?。”
“再说说更前面的,这各大地方的酒吧,夜场,哪里没有我们的人?现在,瞧瞧这鹅城,可真是两袖清风啊。”
他一说完在场的人一个好脸色的都没有,这酒色黑金向来都是他们赖以生存的命脉,现在十之去九怎么能叫他们心里不痛?他们互相打量着原本老死不相往来的各大地头蛇们,心里面都不禁冒出一个念头‘今天自己都是被这忽如其来的强龙逼得来这里集会,会不会…’“徐哥。来的太突然,而且非常有针对性,总局里出来的人我们一个个都不认识,人家进了门,二话不说就把酒吧查了,我们有什么办法。现在场下的酒吧生意越来越淡,再这样下去早晚都得关门。”
另一座比较年轻的大佬也站了起来,他面色狰狞,一条蠕动的长疤从他的脖间一直衍伸到他的颔下显得异常恐怖,那大佬听得徐岚说起自己心里的痛处马上就愤懑起来。“二虎子,你是湖南人,也该知道这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你那酒吧里的道道谁还不知道。不过你说的对,这一次肯定是有人触碰了更低的底线,而且是他们绝对无法容忍的。”
徐岚善意笑道,他笑的十分和蔼,被他称作二虎子的人闻言也是坐了回去。“他们这一次,也可是说来的突然,要知道我们并没有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很显然是有人在我们这块领域搞了些不干不净的东西,这才让整个圈子里的人都受了灾难。”
话未落音,场面顿时一肃,在场几位大佬都翘首以待那徐岚的后半句,徐岚起了身到了几座中间,手里拿着个遥控器在一处墙壁上倒映出一张四人合照,他望了望众人冷漠道“丑,就在这里。照片上这几个场景。欲林酒吧,背后的老板我不知道,可是根源就在这里,也不知道是哪位朋友在这里布了个摄魂大阵,这摄魂阵也没有什么大用,也就是摄人精魂,夺人性命而已。”
徐岚说的轻巧,可是在场的人无一不是脸色大变,这样阴毒的东西,他们从来也没有听过。徐岚又调出一堆监控还有各项证据,众人这才是信了。徐岚随后轻叹道:“说起来我也是早就知道了这件事情,可是怎奈我有心无力,手底下的人根本斗不过那欲吧背后的老板,这才让官面的人发威一口气夺了我们大家的财路。”
“徐哥,你说怎么办吧。”
“对,您说怎么办吧。”
“这欲吧我说怎么生意那么好,这几个月都抢完了客人,原来是下了邪术。”
末尾几桌的人都已经呼应起来了,端坐在前排的另外几位大佬们都有些许如坐针毡的感觉,他们相互的眼神交换还在继续时,徐岚早早就把台面下的表情一览无遗了,他透露出一种自信的微笑。他明白,这是一种势,是一种大势,他们这一道已然是没有退路了,既然被逼到墙角,就必然有一个领袖,而他志在必得。大佬们任然在犹豫,可是徐岚拍拍手,门口就进来一群衣着暴露的女子,她们一排排依次而进来,并且把她们玉手上端着的一碗血红色的酒摆在了每一张桌子面前,那冲鼻的血腥味和浓烈的酒香融合在一起,大家都不约而同的皱起了眉头。徐岚点点头示意她们下去,他先行端起面前的烈酒,他只在那光滑的桌角上一划,手指鲜血直流。一滴两滴,直道那原本就血腥味十足的烈酒里再也没了酒味,他才慢慢的端了起来,凝视着大家道:“现在,我只有抱在一起才有可能有出入,今天叫大家来就是商量结盟的事情,勿论成或不成,我们都先歃血为盟。来让我尽饮此杯。”
说罢,他一饮而尽。其他人也都是风里来火里去的,一点小血腥还是难不倒他们,偶尔也只有一些富家翁似的白肥猪们才会捏着鼻子咽了下去。徐岚见到大家都喝完了所有的酒,他笑的更加灿烂了。一场雨,一场风,就在这温室般的小山丘里酝酿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