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德武馆所处在一小山包上，那山包上的雨雾最是浓郁，临近清晨的时候小雨才稀稀落落的准备停了下来。人行在其中，就恍若在水幕中行走一般，瞧着这周围连绵不绝的雨大小不一的从你身边呼啸而过，心中不难激起一份豪迈。这是个小镇，不过却五脏俱全，山丘脚下的集市每每要到半晚时才会渐渐消停，此刻是清晨这里就是镇上最繁杂的地方了。穿过这边集市，沿着小路一直往人群之中走，你才会见到另外一副样子，那是一条由霓虹灯汇集成的街道，现在不是晚上这里冷清到死寂，只有偶尔几个人才会探出头来清扫下门前的垃圾。街口那两个大邮桶对峙而守的地方，慢慢悠悠走来了四个人，金刀大马的是带头的汉子，脸型是正正方方的国字脸没留胡子，人长的是十分的强壮，许是久在东北生活，初来这鹅城有些许不喜欢这里的闷热，所以他上衣的个个袖口都给他掀了开来。再后面的就是古代说书先生里的净面小生，像是扑了胭脂的脸微微透出些许血色，眉似剑，鼻梁微挺，端的一副俊男的面孔，他一对双眼始终都在四下打量着，从不停息。至于后面两位，一个是黑眼圈极重的青年，昏昏欲睡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一位是年纪不过十六的豆蒄年华少女，原本应该一放如瀑的青丝被她生生剪成了短发，再配上她羞涩的面容更是让人忽视了她。街头还有些许人守着门，有的人看着他们只当好奇，有的人看了一眼就缩回了头自顾自的睡觉去了。几人就这么被晾在了街头有好一会，可他们始终没有往街里走一步。又过了小半个钟头，看到人都看不耐烦的时候，不知道从哪个巷道钻出个人来，他穿着一身灰色的衣服跟他们一行人打起了招呼。几人正相谈一番，反倒惹得街面上的人好奇，他们指指点点自己议论了起来。“怎么。跳骚楼又来人了？”

“是啊，这伙人不知又找跳骚楼干嘛。”

似乎有两人窃窃私语道。那一行四人最终都跟着那一身灰衣的小哥走了，他们消失在巷子里，那一条条四通八达的巷子就算是常年居住在这里的人都难以记住，更何况还遍布着楼上住户随手漫丢的垃圾，场面实在让人反胃。“几位，请把。”

灰衣小哥微笑着打开了门。那是一道常人住户家里备下的后门，几人进了去，湿嗒嗒的楼梯尽头开着门，几人定了定神就一起走了上来。屋里陈设极简，除却那一木制座椅，沙发，一台彩电外就别无他物了，至于周围那更加是一尘不染，刚刚经过心灵上煎熬的一行人到了这里反倒开始暗暗称奇。正当他们四下打量的时候，另一侧的小房间里走出一三十来岁的邋遢大汉，大汉面上的胡渣星星点点，像是技艺没到加的理发师傅为他剃了个狗啃的胡子，至于他一身衣服更是不用说了，衣角都被洗的发烂，一条牛仔裤上面油脂甚多看上去于这简洁明了的环境格格不入。“呦。罗老介绍来的几个小辈来啦。”

大汉一见到四人，面上也没透出一点笑容，只顾着让几人坐下，自己弄了点开水泡了壶茶来，“我晓得罗老爱喝茶水，不知道他的后辈们喜不喜欢，那我只当你们喜欢了，来人手一杯。”

几人勉为其难的从那看上去都黝黑的手掌里接过透明胶杯，这一杯茶递过来直让看上去娇滴滴的小姑娘直皱眉，不过几人想起临行前罗老和何老对他们的训诫，心里还是忍着痛抿了几口。“罗老要的做的事情，那我已经是安排手下去做了，这里是我最大所能搞到的地方。”

大汉弄弄鼻梁，然后再用那只手掏出一张地图，可是因为角度不同，在座的几人无一例外都感到一阵恶寒，“这里是鹅城周边一些小黑贩子专用的作坊，里面的人不管你进来的是人还是牲口，他们都是闭着眼睛分割的。这些地方隐秘又难以找到，而且像还有不少身手好，手段狠辣的打手住着，要想让他们瓦解很难。”

净面小生谭宣开了口，他道：“前面若不是那场轰动鹅城的器官贩卖案出现，其实我们还不知道鹅城有着这样一个庞大的系统，这次全仰仗赖大哥的帮助，我想我们很快就可以捣毁这些黑窝子了。”

被称作赖大哥的人却不以为然，他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从怀里又拿出包烟来给场面上几个小辈排烟，谭宣和高烨华都推了过去没有接，反倒是烟递到那一进来就一身不坑的瘦弱青年前的时候他接了过去，这还让赖大哥诧异了一番。“你们想怎么用这地图，我都不管。我只是个生意人，东西我已经搞到，钱罗老已经交齐，你们可以走了。不过我还想衷告你们，要拔就连根拔起，否则打草惊蛇就不好了，更何况已经打草惊蛇了。”

谭宣点点头，手上又推了个礼，几人茶水没再碰就走了，想来是对罗老口中的高人失了个大望。赖大哥耐心的喝完了面前的茶，细细的抽完了一点点烟草后才不咸不淡的说了句：“这罗老的后辈，一个个都喜欢以貌取人。”

可惜这句话只怕几人都不可能听到了。一场交易在清晨的阳光下，此刻水汽浮升朦朦胧胧，显得路上的每一个人都像极了那神话中的仙人，来去随风，可他们不会想到，在那阳光照不到的地方，一盏冷冰冰不带一丝热度的医用冷灯就已经是最大的奢望了，因为那是永远也看不见的黑暗。城郊结合部本来就是三教九流各自汇聚的地方，从北方远来打工者，原本居住在村子里的本地人，还有那抓也抓不完的乞丐，赶也赶不走的黑户，而他们带来的问题早就让政府比特别苦恼。这里是鹅城以西的一处城郊结合部，到处都是半建着的楼房和不过两层楼高的瓦房，看上去高低错落十分别扭。临街的店铺，脚下腥臭难耐的下水道，门前几颗看着碍事，走着碍路的老榕树，这便是这里的景色了。这街道上人来人往显得十分热闹，不过若是有心观察，就会发觉这街口，公交站台下，十字路口边，总会有那么一两个人抽着烟四下打量着来来往往的人，有是会有人过来与他随意聊上两句，不过大多数时候还是那人独自看着。夜幕降临，这里却摆脱了村庄的习惯，仍旧是灯火通明，而这时黑夜中一部部乱窜的面包车从一处隐秘的停车场里开了出来，车上的人一个个都是静默无声，他们手里拿好了电棒，准备好了麻袋，眼睛里看着这街上一个个流窜的乞丐都不精冒出了贪婪。“头，今天干了几票。”

天已经微微亮，在那空旷的停车场里，三三两两的人正蹲着抽烟同时互相询问道。“今天晚上运气还成，白天蹲点的几个票子都抓了不少，想来可以多阔绰一阵子了。”

其中一大汉说道，他咧了咧嘴仿佛想到了这地方廉价的享受。见得自己的头赚了不少，几个人心里也是直痒痒，他们看着车上倒得一地的麻袋票子脸上也是透出些笑容。几人见得天已经大亮，都商量好了，大家过半小时开了车出去，一路直奔附近山坳里的一处农庄，他们依次交过货，递过接货人拿来的钞票，就迫不及待的消失了。那些人前脚刚走，又一辆面包车从山坳口驰骋而来，在场验货装货的人一个个都伸长了脖子，还以为还有人有货呢。来的是两黑色面包车，这与前面银白面包车有些不一样，窗户黑压压的看不到里面人的一举一动，接货人心头一跳。惊变也就在前一秒，车刚刚挺稳，立刻就下来十几号人受持砍刀向他们呼啸过来，在场的人吓的魂也丢了，几个人忙弃了‘货’向庄内跑去。那十几号人面上都带了口罩，下来一言不发的见人就砍，他们见到有人逃跑马上就追了过去，血色渐渐染上了这翠绿的竹林。庄内也有十几名打手，他们看到有人入侵，马上也手提着砍刀跟那伙人肉搏起来，不过外来的人有人数优势，双拳难敌四手，没过多久打手们就给制服在地上了。这时又开了辆路虎来，路虎上慢悠悠的走下一妖冶男子，他捻着把折叠扇，学着古代风流才子一般进了庄内去，此刻场面已经渐渐平息下来。男子下了车，他穿着黑色T恤加上简单的哈伦裤，又带着个银框墨镜，看起来倒像是来这里旅游的人。他信步漫游在几人中间，摇着头看着这些眼里有着不甘的打手，像是在叹息他们的无知。这时他手里的一个手下从大厅里出来了，并且附耳在他边上，他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现在，你们肯定很好奇，到底是谁拆了你们的场子，也很想把我这个入侵者塞到马桶里。呵呵，不过现在你们却做不到。那么自我介绍下，我叫柳易。这个名字以后会响彻鹅城，但是现在你们必须牢牢记住我的名字，不然等下你们就没机会活着出这个小山庄了。来，你站起来。”

柳易指了指一位被人按到在地，他消瘦的脸被一只军用靴子死死踏着，“我在你眼里看到了恐惧，那么现在我需要你为我做一件事情。”

柳易的手下收回了自己的脚，那小伙也将将爬起来，他使劲揉了揉自己的脸，一对小眼睛默默观察着四下的环境，“一个，两个”他在心里默数着。“你想逃？”

这么一句轻飘飘话顿时让那消瘦男子顿了一顿，柳易撇撇嘴道：“看来我没看错，既然有生的想法那是最好的。告诉我，你们的地下室在哪里？”

消瘦男子硬着头皮回应道：“什么，什么地下室？”

“嗯哼，卸下他一只胳膊。”

柳易扭扭头，几个打手毫不犹豫的上前一把按住他，任那男子怎样哀嚎却不为所动，随着一声骨头移位的声音柳易微笑了起来，他道：“那么，我再问一遍，地下室在哪里？”

场面为之一肃。消瘦男子的脸又再次扭曲了，他双眼布满血丝死死地的盯着面前这妖艳的男人，每一口重重的气都想着能杀死他，可惜一切都没有发生。最终，他低了地头道：“我带你们去。”

剩下的人都招呼着，除了留下照看场面的人，其余人都跟着他一起走了。消瘦男子并没有向庄园走去，而是装而向另一边的山坳走去，他带着一行人一路步行大约半小时，之后才在一处山洞前停了下来。几人看看他，柳易笑了笑做了个手势，会意的打手一把把男子推了下去，只听到一身重重的落地声，一条鲜活的生命就这样消散了。“还想阴我，看来就是这里了。你们几个快点下去。”

柳易像是在嘲讽着那男子稚嫩的心思，他摇了摇头跟着一群人一齐下去了。原本不过半人宽的洞口地下竟然有两层楼高，洞底怪石嶙峋，只要人一不注意从上面掉下来，那必然是血肉模糊，也就是此刻这样。消瘦男子的脸已然紧紧黏在了洞底，他的血混着他珍贵的脑浆一路痛快的流着，然而几人便是瞧上一眼也没有，因为面前的场景实在太过于震撼。空旷的地下室里布满了冷光灯，灯下一台台冰冷的‘手术台’正切割着一具具僵硬的尸体，有的是人有的早已经死去，带着白手套的各类医生正紧锣密鼓的切割着人体上的每一寸有用的器官，每个人的表情都是麻木的，麻木到眼前只剩下的刀，和肉。“我想，高松木的东西被我们找到了。”

柳易笑了笑，为这冷过腊月寒冰的洞穴里再添上几分刺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