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山岗间的晨风缓缓吹撒到我的身边时,我便出生在这个世界之中了。大人们的欢愉和记忆中父母的笑容,多是我生命里最为珍贵的宝物。我是道家中人,自出生开始,便早早的被人送上三清山,终日习经修行,时间几乎在懵懂中渐渐度过。那时候的我,资质还不明显,大家只同我这个小师弟一般玩乐着。等候着,等候着,三清山中每十年一次的大比也就渐渐开始了,我当时虽然尚算年幼,但是师父还是将我报上名去,他们都同我说到“别怕,小师弟,只当去磨练一番。”
我自然是点点头,穿着不合适的深蓝道袍,套着长了一截的玄黑长裤,一双正气天下的布鞋,步履蹒跚的向山下走去。值得一提的是,半道上我还摔了一跤,吃了亏的我便卷起了裤脚衣袖,像平常砍柴时一般出现在众人的面前。三清山的主殿门槛真的很高,当时的我只有这个念头,我总要将脚跨过去以后,才能在门槛上挪挪,随后才能进到殿里。他们总爱笑我,我也只能红着面将责任推给师父,捏造着师父不给我饭吃这类大家喜闻乐见的谎言。他们又笑了,一个个都摸了摸我的脑袋,随后让我进了近处的考场。大考分了两类,一是术法的修行程度,二是经文的研习深度,可是那些题目放在我面前时,都不过是十分简单的问题。我早早出场,引来的也是大家的质疑。待的到了术法时,考场外的人忽然就变得多起来,我奇怪的想着,随后随手拿出由前辈已经誊写好的纸符来,等我念完咒法以后,什么也没发生。结束的那一刻,我仿佛都能听到所有人的嘘声和庆幸,他们隐藏在心里的那种秘密,不知怎么的毫无保留的暴露在我的面前。我终是不喜欢半途而废的人,不及半人高的我跳上了前辈画符的桌前,拿起那沾了朱砂颜料的公鸡血来,在一张空白的纸符上画出了我平常喜欢的符文。我将纸符再次拿起,对着考场上摆设好的人偶,缓缓的念出了对于他们而已熟悉不已的咒语。古老的音节从我喉咙里慢慢吐出时,指间那誊写好的符络也在闪着微光团聚温度,当音节全部展现在这个世界以后,手上的纸符也无火自燃,随后一道白光狠狠的将人偶击成了两半。他们呆滞了,便如同当时的我不能明白这些对他们意味着什么而言。后来我才渐渐明白,起笔画符以后的纸符,还需要玉碟印证三清,否则将无法发挥出原来的力量,若是有人能跳过这一步便只能证明。“这孩子早在天听有名了吧?”
他们这么说到。往后的一切都大变了模样,我不再住在原来山头的小楼之中,不再需要终日为众人砍柴,不再需要为大家准备晚饭,我只需要的是终日沉浸在经文道海之中,沿着上清主殿背后的高崖上独自而枯燥的修行着术法,循环往复,直到我看见漫山遍野的花朵开了十遍,十年一届的大比又再次开始时,才有了一点改变。我是不需要出场的,我只管在上清主殿后的小阁楼里,捧着一卷泛黄的书籍细看即可。年年静悄的主殿终于是热闹了起来,我虽不懂他们的欣喜欢悦,但我透过撑起的窗户看到了大比内的场景。他们忙忙碌碌,奔走在个个考场之间,彼此穿插着各自想要安排的人手,他们见面透着笑意,可是转身又同他人数落起上一个人的不足来。我看的厌烦,心里下意识的想要闭合上窗户,想要逃离这个纷纷扰扰的主殿。可就在我即将合上窗户时,耳边传来了数位女生的呼喊,只听她们开口道:“上面的小弟弟?怎么不去大比啊?”
她们的笑是我从未看见景色,像是正好年纪的芍药一般,红艳动人。也许是她们的耀目,也许是我的空白,我走下了阁楼,在一方角落里静静的观望着她们。恰逢春暖大地,百花齐放,她们行走在那一片花海丛中,相互打着那些我从未明白的趣,相互之间偷偷谈论着私底下的秘密。也不知是什么时候,忽然听她们怪叫的喊到:“真是无聊的紧啊,我们早点回去吧!省的师父骂我们,那样可就不好了。”
彼时的我有些失落,我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癖好,仅是对她们的离开产生眷恋的感觉。于是她们转而消失在主殿外的花坛外,我也从阴影处走了出来。骄阳似火,在这他人难以忍受的太阳底下,只有我自己一人慢慢走过那刺眼的阳光底下,走到她们刚刚躲避阳光的树荫底下。我正欣喜的回想着她们所谈的事情,忽然背后的数处林子传来有什么东西挪动的声音,我好奇的回头探查,便听到里面极低的细语声。我实在是听不清里面的声音,于是我伸手准备拨开枝叶一探究竟的时候,她忽然就从里面跳了出来。两人躲避不及时的情况下,我们互相撞在了一起。随着她的尖叫响起,她的伙伴们也出现在了我的视野里,只是她们的眼神很是微妙,看的我同那位瘫坐在我身上的她。“咦,玉儿,你可是同这位俊俏书童有过什么过往吗?刚刚我们几个都还在商量着怎么愚弄他,你便这么着急上来了,快说快说,你是不是对他有意思?”
其余的两位女生连忙道,她们铃儿似的声音也在那时我的心里留下一份不可磨灭的记忆。听了这么露骨的俏皮话,那位名叫玉儿的姑娘连忙站了起来,她霞红色的害羞把耳后根都染上了,随后更是小心翼翼的躲在两位女生的背后,偶尔偷也似的看上我一眼。我也是红了脸颊,只是身为男生心里的那份小激动让自己难以反应过来。“喂喂,你瞧瞧这个小书童还在嗅玉儿的体香呢!”
那位姐姐的话越说越让我难堪,我连忙起了身,开始为自己辩解道:“啊,不是呢姐姐,我只是没反应过来啊!”
“可真是个害羞的书童呢!好了,姐姐倒也不逗你,说说吧跟着我们姐妹几个,到底想干嘛?果真是看上我家玉儿了吗?那可不行哦。玉儿可是我的人!”
这位姐姐的言语愈发让人迷惑起来,等到玉儿捏了捏她的后背以后,她这才消停下来。我未曾注意到这些细节,只觉得自己不能在玉儿的面前丢了面子,于是我连忙开口道:“不是的哦!姐姐难道你们忘记了吗?就在早上,你们还在主殿的院子里同我打招呼呢!”
“咦,原来是你这个神气的书童,我们当时还在想,那个书童是有着什么样的本事,居然能上我们上清教重地‘清书阁’呢!哎,你能同我们说说里面是什么样子的吗?”
姐姐们开口央求着问了,我自然老老实实的道来,她们听得仔细,生怕漏了什么其他的残缺。面对着她们如饥似渴的样子,我这不老实的脸又红了起来,我羞愧到在心里默念经文都难以抑制那样的情绪。她们听取完我的讲述以后,情绪显然变化了许多,特别是那位开口说话的姐姐,从欣喜到平静不过是在转眼之间,她无情的转身,好像从未有我这个人一般。她们小声的谈论了一会,等到结论定好,像是才想起我一般,又生出笑脸来慰问我。“小书童,我们该走了,有空就来莲花峰的静心观找我们。”
三位姐姐一同同我说了句,那时的我还不曾看见这么多漂亮的女生呢。我有几分不甘心,眼神挣扎着,话语卡在喉咙里几秒以后,终于是开口说了出来:“那个,姐姐们,能问问你们的名字吗?”
三位姐姐明显愣了愣,那位一直同我说话的姐姐开口道:“小书童,我还以为你会说喜欢姐姐我呢!怎么能说出这么伤我心的话来,姐姐的心很痛啊。唉,不过看在小书童给了我想要东西来看,我便告诉你吧。这位一直不肯同你说话,怕生的紧是你可爱的二姐姐采儿师姐!”
哪位被点到名的姐姐点了点头,可是随后像是听出了弦外之音,歪着脑袋责难起自己的师姐来。那位师姐掩面笑了笑,继续说到:“至于这个你喜欢的姐姐呢,可是我们静心庵的美人儿呢,她的名字你应该知道了,玉儿。至于我,你好好记住了,静心观首席大弟子,郭绮郦,郭女侠是也!”
我傻傻的点了点头,脑子里只留下了玉儿那偷看我表情的眼神。玉儿她躲在威严十足的师姐身后,尚未消去红晕的仍旧挂在耳边,她用似清泉般灵动的眼神偷偷看着我,我感应到了她的眼神,下意识的望了过去,不小心看到了宽大道袍松散后她颈下的景色,我红着脸想要提示,却又难以开口。郭师姐看到了我的不对劲,又摸了摸身后柔软的玉儿,顿时想到了某些事情的不对,她扶起玉儿,开口斥责我道:“你个小色鬼,居然敢看我家玉儿的…的…”郭师姐越是不肯说清,我越是有口难辩,等我一开口,三人早就不信我了。她们终究是走了,在这晴空万里的阳光下,她们穿梭在林子间的阴凉里,消失在我的视线外。我虽返回了主殿,回到了我一直以来生活的地方,可是脑子里到底还是慢慢的依恋上了那种悸动和心跳的感觉,每每我想起她的眼神还有不小心看到的地方时,我总是面红耳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