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一名身穿绛色衣裙的嬷嬷推门而入,沉声说道:“八小姐,老夫人吩咐,您每日至少要抄三遍女诫,笔墨都准备好了,您这会儿便开始吧!”
这嬷嬷是老夫人专门派来看守叶玉娇的,目的很明确,不让叶玉娇假借他人之手。叶玉娇恨恨瞪着她,那嬷嬷却是神色不变,如老僧入定般。“狗仗人势的东西!”
叶玉娇破口大骂,又砸碎两只青花瓷杯。老嬷嬷并未因遭辱骂而气愤,低头看了一眼碎瓷片,慢悠悠道:“这青花瓷杯是府里的定物,本不该是八小姐能用的。既然被八小姐失手打碎了两只,还请八小姐记得赔偿。”
“你这老虔婆说甚?赔偿?这是我的东西,我爱摔几个摔几个!”
叶玉娇大喊大叫。“八小姐说错了,这府里的东西都是叶府公中所有,并非您私有。例如那瓷枕,也是登记在册,有例可循。”
老嬷嬷一板一眼道,“当然,若八小姐像三小姐那般,有大夫人时常贴补,又有李家常年送礼,自是不一样。”
“混账东西!”
叶玉娇气得浑身发抖,心中对叶玉凝又恨又羡。叶玉凝的东西比她好不知多少倍!单论她每日穿的衣裳,就鲜有重样的。更别说她那些名贵首饰,竟多得拿来打赏丫鬟。叶玉娇对叶玉凝的怨恨更深一层。她却不知,叶府对嫡女和庶女的待遇本就有差别,如例银,嫡女一月十两,庶女只有五两;衣裳,嫡女一季制四套,庶女只有两套。至于首饰,除非是长辈所赐,否则庶女很难拥有。叶玉娇的日子比起其他庶女好了数倍,可她却从不满足,贪得无厌想要更多。五日后清晨,叶府大门打开,驶出两辆青步油车。叶玉凝和温氏坐在马车内,谈笑宴宴。去普陀寺虽就两天,温氏却做足了准备,跟着前去的丫鬟婆子有六人,随性的家丁护卫有七人,加上她们两个主子,以及赶车的车夫,一行竟有十六人。这样的做派,叶玉凝却觉得十分正常。温氏在出嫁前备受娇宠,无论吃的穿的用的,无一不是最好,每次出行更是跟着大批人手,浩浩荡荡。在温氏看来,今日已经算是轻车从简。车内只有温氏的贴身丫鬟万笑伺候,叶玉凝从万笑手中接过沏好的碧螺春,温婉一笑。“娘以前去过普陀寺吗?”
叶玉凝饮了一口,满足的眯着眼睛。“去过几次。幼年时你外祖父带我和你外祖母去过,后来你外祖母去世时又去过一次。之后每年他都会带我去普陀寺上香。”
提到过世的双亲,温氏脸上露出怀念之情。温氏的母亲早逝,出嫁后没两年父亲也去了,因而温氏如今除了叶家,再无其他亲人。叶玉凝对外祖父没甚印象,但从温氏口中她也知道,外祖父定是个和蔼长情之人。外祖父一生只娶了外祖母一人,并无妾室,哪怕外祖母只生了温氏一个女儿,他也不曾纳小。在外祖父过世后,温家的家产除了那些田地房屋,大部分都被散了出去。温氏告诉叶玉凝,这是外祖父的遗愿。“外间传言我温家富可敌国,这是子虚乌有。我温家确实富裕,但在你外祖父一辈时,家产已经散了大半。这是温家世代流传下来的规矩,每一代家主逝世后都要将三分之一钱财散发给穷苦百姓。”
“因你外祖父是最后一代,所以临去前,他留了封信给我,让我将金银之物都散了。”
说到这里,温氏伸手将一缕散发撩至而后,笑容之中满是对父亲的敬意。叶玉凝心中震惊,她还是头一次听闻此事。“那温家现在除了娘就没别人了?”
叶玉凝忍不住问道。如此丰厚家产,难道温家那些亲戚都没有想法?温氏摇摇头,对这些她也不清楚。两人正说着,外头忽的传来车夫的声音,“大夫人,三小姐,到码头了。”
万笑忙掀起车帘,扶着二人下了车。叶玉凝抬头望去,只见视线中一片汪洋无际的海水,波光粼粼,蔚蓝如天。码头停靠着七八艘船,大小不一,最大的有十几米宽、五十米长,而最小的犹如扁叶,仅能站下两三人。护卫下人们簇拥着叶玉凝和温氏来到一艘暗红色船前。叶玉凝打量一番,这船上挂着斗大的“叶”字标记,在一排船中属中等。“娘,我们叶家还有外海生意?”
叶玉凝悄声问道。温氏笑着摇摇头:“这个我不清楚,叶家生意都是三老爷打理。”
叶玉凝哦了一声,心中却是想到,三老爷分明是庶出,老夫人为何敢把叶家所有生意交给他?疑惑归疑惑,叶玉凝没有再多想,跟着温氏上了船。船舱不是很大,两人一上船,万笑和另一个丫鬟万灵就开始忙活起来。叶玉凝靠在长椅上,看向窗外风景。两个时辰后,一行人终于抵达普陀寺。知客僧见叶玉凝她们主仆十数人,忙迎了上来。叶玉凝跟在温氏身后,乖巧无比,听着温氏和僧人询问。“普陀寺的天王殿和观音道场最为盛名,只可惜现在不是做道场的时候,不然玉凝倒是可以看到难得的盛况。”
温氏一边带着叶玉凝上了台阶,一边说道。白玉般的石阶沿着山路蜿蜒而上,两旁栽种着高矮不一的绿树,幽静安详之中,天王殿映入眼帘。天王殿内供奉的自然是佛教的四大天王,叶玉凝前一入殿内,就被那宏伟的四座塑像震住了。四大天王表情看似狰狞可怕,但却是佛教的代表,但凡寺庙中都建有天王殿,有如门神般守卫着整座寺庙。叶玉凝回过神来,温氏已然跪在蒲团上闭目祈福,忙也跟着拜下。走出天王殿,是一片宽阔的道场,中央矗立着一座十米高的观音像,悲天悯人地俯视世人。普陀寺的主殿叫做圆通殿,红顶黄墙,殿前一座巨大的香炉鼎,插着大把大把的香,袅袅白烟升腾而起,直入云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