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月后,想必京中事宜都应处理妥当,这批香熏球正好能用上。随后,叶玉凝跟掌柜说好了交付时间,这才付了定金。这一番商讨下来,时间也已不早,叶玉凝在随心提醒下,顾不得再逛,匆忙下楼。若是回去晚了,老夫人又有话说道。几步迈下楼梯,叶玉凝顾不得看脚下,谁料,就在她迈下五六级台阶后,楼下上来一人。这座楼梯位于大堂偏处,并不宽敞,叶玉凝见到有人上来,想转身让开,却因为脚步急切,不小心踩住了裙摆。“啊!”
身子不稳,叶玉凝下意识惊叫出声,双手在空中挥舞,闭住了双眼。就在这时,一只手臂突然出现在她身前。叶玉凝以为自己将跌得很惨,可等了半天也没感觉到预想中的疼痛,这才睁开双眼。入目的,是一双细长的桃花眼,含眸带笑,分外熟悉。叶玉凝身体登的一僵,双手不假思索一推。“傅公子,男女授受不亲。”
叶玉凝站稳后,冷声道。傅然知再也维持不住那张温柔的面具,一脸愕然。他好心拉了她一把,没想到竟连句感谢的话都没有。傅然知不由眉心微蹙,抬眸看向叶玉凝,却见她后退了几步,眼中满是防备。傅然知心中更加不解,她到底在防备自己什么?这几日他跟叶家大公子走得近,几次下来打探出叶府不少消息,但对这位三小姐却知之甚少。叶渊泓口中的叶三小姐,性子骄纵不喜与人交往,也很少出门。可傅然知这几日让人查探到的,却是这叶玉凝城府极深,为了推脱李家亲事陷害堂妹,又不顾闺誉时常往外跑,让人诟病。傅然知不知道哪一个才是真实的叶玉凝,但此刻他却清楚的感觉到,叶玉凝对他的冷漠,甚至厌恶。“叶三小姐。”
傅然知很快收起心绪,重新露出了温柔笑容。叶玉凝却是秀眉一拧,眼中的防备更甚。“傅公子,方才多谢出手相救。”
回过神来的叶玉凝知道自己方才话语有些过激,遂敛衽一礼,姿态标准如同京中贵妇。“叶三小姐不必多礼,方才情急之下出手,还望叶三小姐不要见怪。”
傅然知说道。叶玉凝垂着螓首,和傅然知说了几句。随心却是悄悄拉了拉叶玉凝,轻声道:“小姐,不早了。”
叶玉凝这才抬头,朝傅然知道:“傅公子,我还有事先行一步,改日再让家父登门道谢。”
说罢,叶玉凝准备下楼。可谁知,傅然知却没有退开,反而笑吟吟道,“如今天色不早,叶三小姐还要去何处?”
“自是回府了。”
叶玉凝强忍着不耐。“既如此,不如傅某送叶三小姐回去吧!方才叶三小姐似是受了惊吓,若是路上再出意外,我可无法跟渊泓兄交代。”
说罢,傅然知身子一侧,让开了半部楼梯。叶玉凝神色复杂,她根本不想跟傅然知再有接触,可此时若要拒绝,她又找不到合适的理由。良久,叶玉凝深吸口气,露出得体的笑容。“如此,便麻烦傅公子了。”
话音一落,叶玉凝快步带着随心下了楼,直接走出玲珑宝阁。叶府的马车停在路边,一旁还有一匹枣红色的骏马,显然是傅然知的座驾。由随心扶着上了车,叶玉凝心中无比懊恼。“早知道就把亦心也带出来了。”
方才若是亦心或者翡青在,根本不用傅然知出手。这下好了,平白落了个恩情给他,有话也不好直说,叶玉凝很是憋屈。随心将叶玉凝的神色变化看在眼里,心中不由更加奇怪,想了想开口道,“小姐与那位傅公子有嫌隙?”
叶玉凝一顿,瞥了她一眼,摇了摇头。那一眼瞥得随心猛地一惊,但她没有迟疑,继续说道。“小姐,那位傅公子是平江侯世子。平江侯在京中虽是二等侯爵,但傅公子自小聪颖过人,颇具才名。宫中的淑妃是其生母表妹,对他很是照顾。小姐,平江侯若是被傅公子继承,侯府定会水涨船高,更上一层楼。”
随心说得十分详细,意在提点叶玉凝不要与傅然知冲突。她所说的这些,叶玉凝自是知道,但还是不免诧异问道:“你如何得知?”
“奴婢通读四书五经,对《史鉴》也知之甚详,各个方面的书籍都有所涉猎。”
随心抿嘴一笑,两个酒窝衬托得她无害可亲。叶玉凝猛然一惊,不可置信地看向随心。如今并不奉行所谓的女子无才便是德,因而大户人家的小姐都念过书,但许多都只是识得些字。夫子教授的都是些《女戒》、《女则》之类的书籍。随心念过四书五经就够让叶玉凝吃惊的了,更惊讶的是,她竟然读过《史鉴》!《史鉴》不同于其他书籍,讲述的是大梁自建立以来的史事,其中还有皇室、勋贵的更迭起复。最为关键的是,《史鉴》只存放于皇宫之中,不曾流落到市面上来。这些随心是从何处看到的?叶玉凝心中疑窦顿生。此刻她忽然意识到,义母送来的这两个丫鬟,都不简单。亦心会医、会武,能贴身保护她的安危,这一点叶玉凝能理解。可送个读四书五经,熟知大梁历史,对朝堂之事都清楚的丫鬟到她身边,是为何故?叶玉凝想不通,她只是个深闺小姐,又不用为官。想了半天也想不明白,叶玉凝甩甩头,决定将这个问题暂时抛开,下次写信时问问义母就知晓了。“你告诉我平江侯府的事,是想让我与傅然知交好么?”
叶玉凝沉声问道。随心面露讶异,小姐对那傅公子不是一般的讨厌啊!竟然直呼其名。“非也,奴婢只是提醒小姐不要为叶府树敌。”
随心摇着头道,“傅公子表面温文尔雅,实则颇有手段,若是叶府被他盯上,没有好事。”
随心说的在理,叶玉凝也清楚这一点。可要她装作没事人一样和傅然知相交,叶玉凝绝不可能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