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何意？都已经请了期，你们还想反悔不成？”

老夫人沉声问道，看到李府上门的时候，她心中就已经不悦了。“我原不知道府上的八小姐竟怀了身孕，若是知晓，当初就会让大嫂拒绝这么亲事！”

李二夫人丝毫不在意得罪老夫人，冷声道。如今李家因这事闹的不可开交，甚至有了分家的意头。李二夫人虽然刻薄了些，但并不想分家。李家如今唯一能靠的就是长房，若不是为了巴结长房，李二夫人这样性子的人，又怎会来叶府商讨？见老夫人脸色阴沉得难看，李二夫人咳嗽一声，饮了口茶，拿帕子擦了擦嘴角，这才又道。“老夫人还请恕罪，我这人性子急躁，说话不会拐弯。但老夫人您也是高门大户出来的，这结亲结亲，看的是甚？看的是双方的世家名声。说句不好听的，府上八小姐如今已是名誉扫地，任何良家子弟都不会与之结亲。不过此事是当初早就说好的，我们李家不会无缘无故退亲，只是这正室是做不成了，八小姐过去只能为妾。”

李二夫人不紧不慢地说着，丝毫不顾老夫人的表情一再变黑。老夫人一双手死死抓着扶手，险些将保养得宜的指甲刻断。她活到这把年纪，还从未被小辈如此羞辱过！老夫人脸色阴沉得想要滴出水来，看向李二夫人的目光更是冷冽如刀。李二夫人却并不怕，这件事要闹开，吃亏的还是叶府。若不是为了名声，李家才不愿结这门亲。一个小小的叶府，还没有到得罪不起的地步，如今上门就是要让他们了解自己的处境。李二夫人可不是什么好说话的人，她此番说是来商讨，不如说是来通知叶府的。她料定，在这件事情上，李府掌握着绝对的主动权，一个怀有身孕的小姐，做妾都已经算是给足了叶府的面子了。“老夫人，您考虑得如何？若是同意，我这就回去跟大嫂复命，若是不同意，还请将定亲信物交还。”

老夫人深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将胸口那股浊气压下，一张老脸恢复了些，沉着眼开口道，“就依你们，不过这件事令府的五老爷也有责任！”

李二夫人见老夫人松口，脸上露出一丝笑容，“老夫人放心，来时大嫂已经吩咐，只要答应这一点，其他事都好说。”

“希望李府能够信守承诺，不要再如这般的出尔反尔。”

老夫人强忍着心中的怒意，被一个小辈人如此的说教，自己的脸面算是丢尽了。李二夫人莞尔笑了笑，不紧不慢的回答道：“这次事出突然，要不是老夫人您一直瞒着我们李家人，谁也不想闹出这样的动静来，您说不是吗？”

老夫人一时气结，被问的说不出话来。李二夫人站起身，扶了扶头顶的紫玉发簪，朝老夫人福身一礼，“具体的事宜，待我回去跟大嫂商议之后再来，告辞了。”

言罢，李二夫人带着丫鬟转身离去。老夫人看着她的背影，手重重拍在桌上，“岂有此理！”

荷香园主屋后罩有一座阁楼，是二房几个庶女的住所。二夫人只生了大少爷一个，并没有女儿，因而包括叶玉娇在内的庶女都住在这里。之前二房乔姨娘一家独大，二夫人卧病在床，任由她们争斗，弄得二房乌烟瘴气，几年来死了好几个孩子，如今活下来的，除了叶渊泓和叶玉娇，就是两个五六岁的女孩和一个刚满周岁的小子。这座阁楼面积不小，叶玉娇占据了一楼，她的两个庶妹则住在二楼。叶玉娇向来受宠，阁楼的一楼被布得十分华丽。尤其是她的闺房，金丝楠木制成的衣橱，雕刻着朵朵杜鹃花，靠墙而立；鸡翅木的雕花大床，雨过天晴的帐子如烟般笼罩，银质如意钩垂挂而下，露出雪青色的锦被。门口是一人高的木架，整齐摆放着木盆、巾帕。而靠窗的位子，是花梨木的梳妆桌，椭圆的铜镜、大小不一的首饰盒、脂粉盒排列其上。一对翠绿的细颈花瓶放在窗台上，里头插着两枝鲜艳欲滴的芍药。此刻，叶玉娇的目光从纱帐慢慢转到那芍药花上，怔怔出神。小腹隐隐作痛，已经持续了几日，室内那只三足香炉燃着的香四溢开去，却无法掩盖那股苦涩的药味。叶玉娇脑海中不由回想起那日的情形。自从婚事确定后，叶玉娇的日子过得还算舒适，除了不能出门，其他任何要求，二夫人都尽量让人满足她。每日吃着小厨房送来的燕窝粥，看着丫鬟们替她绣嫁衣，偶尔看看金福新出的首饰，叶玉娇原先对这门亲事的不满也渐渐散去。可那天丫鬟出了岔，燕窝粥送到她手上已经冷了，叶玉娇脾气大，当场发作，伸手打了丫鬟两巴掌。谁知，两巴掌打下去，她脚下不稳，摔了一跤。紧接着一股难以言喻的痛楚自小腹处袭来，在丫鬟惊恐的目光中，叶玉娇看到自己双腿间淌下鲜红的血迹，当场昏了过去。醒来时，房内围了不少人，个个脸色难看。那时候叶玉娇才知道，自己竟怀了身孕！她从未想过会有孩子！还是那个令人作呕的李长乐的孩子！那一刻，叶玉娇真想撞在床柱上死去。可她没有那个勇气，自己对未来原本充满了幻想，希望能够和一位相貌品质相当的公子结缘，谁成想最后自己嫁的竟然是李长乐这般的下作之辈。对未来的美好幻想，全部都在那一刻湮灭，除了认清自己的命运，叶玉娇没什么可做的。所以她才会恨，恨那个比自己过得如意的三姐姐。要不是她的话，叶玉娇说不定已经和江顾齐结下了良缘，现如今自己却只能在闺房之中暗自的仇怨。乔姨娘柔声安慰，丫鬟们不住相劝，叶玉娇只得接受这个现实。毕竟除了认命，答应这门亲事之外，自己没有其他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