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堂课——不要被眼睛欺骗了。白心顿悟。这是白心第一次尝试自己去推导行凶过程，困难的同时也感到一些趣味，她逐渐喜欢上了这个思考的过程，像是打开了一扇通往真相的大门。“那接下来怎么办呢？”

经验不足的菜鸟总是想向自己觉得可靠的人寻求帮助。“那咱们再捋一捋好了。”

苏牧放下水杯，起身，走向屋内。片刻之后，苏牧移过一面塑料板，用水笔在上面写着“条件”二字。“首先，我们先把所有问题拆开来看。”

苏牧淡扫一眼白心。他镜片下的眼睛，色浓似鸦羽，冷如簌簌夜雪。仅仅一眼，就让人如坐针毡，半点都不敢走神，白心忍不住挺直了肩背，专注地盯着画板。苏牧在画板上写下第一句话——①死者死于七点。他的字既快又稳，算不上清逸娟秀，但字字分明，看得很清晰明了。苏牧问：“什么是死亡？”

白心回答：“死亡真正意义上代表脑死亡，也就是身体的细胞死去，血液停止循环，人也无法支配身体，变成一堆烂肉。”

他又在板上写下了一个条件——②死者在九点，曾经发出过死后的留言。“没错，这是至关重要的一点，因为那不是凶手伪造的证据，而是死者人为的。”

白心坚定道。“那么，结合第一个问题，我们来看这一点，人死后就是死物，死物无法发出任何讯息，所以第二个问题不成立，”苏牧顿了顿，“至少在逻辑上不成立，可是这个留言还是出现了，说明这里有一处矛盾。”

白心隐约能懂，但隐约不能懂。她问：“你是说……？”

苏牧拿着水笔，点了点眉心，补充：“死者不可能发出任何讯息，即使那是死者的声音，也不可能是死后的她发出的。”

“不可能啊，如果是死者的声音，她为什么要帮凶手？”

白心说。“帮凶手？”

苏牧转过身，声音轻轻上扬。“她留了这样的言，导致的结果不就是会拖延时间，不那么快发现自己的死亡吗？”

“表面上看是这样，可以暂时保留这个推论。”

苏牧说。他抄起水笔，又写下了最后一条线索——③死者只有半圈的勒死痕迹。苏牧看向白心，微微颔首，示意她接着说。白心老实道：“这点也很可疑，但我没想到什么原因。”

“按照常理说，人在被勒死时，他的手会产生应激反应，去扯那条绳子。所以有共犯就会按住死者的手，不让他挣脱，导致死亡。这样会形成脖子上的勒痕，以及两只手腕上的淤青。”

苏牧风轻云淡，仿佛说生说死都和他无关，也不会被影响到分毫。他继续推理：“但是如果死者死前服用药物，那么就会形成你所说的，死者尸体无痕迹的情况。”

白心解释：“但她的体内没有任何药物成分。”

“既不符合挣扎，又不符合药物，那么就说明什么呢？”

“说明什么？”

白心呢喃自语，忽的，微微张嘴，难以置信问：“难道，她是心甘情愿被杀死，所以没有任何挣扎的痕迹？”

“符合目前的证据表现。”

苏牧既不说赞同，又不点破其中的关联。白心点点头：“我知道了，现在就只能分析到这些，我们还得了解到更多才行。”

“是的，所以别急。性急的人往往都容易骄傲自负，甚至自以为是。”

白心总觉得这句话深层次的意思就是在暗喻她浮躁急切，查个案子也不肯一步一步来。她耳根泛红，深吸好几口气，都无法平复那种隐隐的羞愧感。“我最近感冒，需要去医院拿点药，想一起去吗？”

苏牧提出邀请。白心鬼使神差的，居然没拒绝。她还想再从苏牧口里套出点话，这种不知谜底的感觉真是太抓心挠肝了，让她心痒痒，无所适从。苏牧驱车，带着白心往医院的方向开去。医院的门诊部还没有下班，只是开一点药的话，还来得及。白心路过走廊时，偶然听到护士三言两语讨论病患八卦。“A03房那个太太真是好运气，拿了那么大笔的保险金。”

“赔进去一个女儿，能有什么好运气。她那个女儿挺孝顺的，没想到就这样死了。”

抱着表格的护士凑了一嘴，遗憾说。白心拦下她们，问：“哪个太太？”

“最近电视上不是都在放那个薄荷糖死者？就是她的妈妈。”

她内心惊讶，心想：苏牧知不知道死者母亲在这家医院？白心说：“我问一下，A区病房在哪边？”

几名护士给白心指了路就离开了。白心的心底百转千回，从方才得知的讯息里，如果女儿身亡能得到一大笔意外赔偿，难不成是她妈妈害了自己的女儿？具备“外来”、“剧烈”、“偶然”三个条件的意外杀害是可以获得保险公司赔偿的。之前有很多种为了得到保险金蓄意杀害亲人的例子，不过常见于夫妻或子女对父母。白心心存疑惑，快步走到病房外，企图去验证自己的想法。忽然，她被一名查房的护士拦了下来，对方问她：“你好，你找哪位？”

“我找A03室的太太，我想问她一些关于她女儿的问题，我是尸检单位的，这是我的证件。”

白心出示了法医方面的证件，企图获取探访权限。可这名护士好似不识字，明明看了证件，还抬起头，特别嫌弃地看了白心一眼。她说：“你是不是搞错了，A03房的太太是植物人，已经躺在病床上半年了，清醒昏迷的情况都没有，更别提是开口说话了。还是别打扰她了。”

“植物人？”

白心傻眼，她又想错了？原先她还以为这下问题都找到了完美的突破点，却没料到通往真相的路上充满了坎坷，找到新线索什么的，果然和她没啥关系。植物人，也就是完全不能动弹，更不要说杀人了。那么也能够完美排除杀害自己亲女的嫌疑了。白心拿出一颗薄荷糖，塞嘴里狠狠咀嚼，牙齿发出卡蹦脆的响动。她越想越憋屈，索性直接再折回苏牧那里。而就在下楼时，有个男人同白心错身而过。白心回头，一看。那个男人，直接前往了A03病房，应该是看望死者妈妈，不知是何种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