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和一个故人长得极像，祖母念旧，常常难以忘怀，如今又病了一场，在下实在不放心，劳请姑娘了。”

惯于发号施令的男子，此时刻意放软了语气，看着她。皎皎叹了一口气，“……走吧。”

她迟早要栽在这爱管闲事的性格上。还有这人皮面具还能与别人撞脸的？皎皎无奈，这个故人是不是长得也太普通了点。三更半夜，赫连卓自然不可能让她立马就见，安排了一间房间，又调了好几名丫鬟伺候。丫鬟们对于家主带回一个其貌不扬的女子都表示震惊，只是更震惊的是，这个女子居然在少爷面前困意不止，转身要走时甚至哈欠连连，她们错愕地跟上后，她已经自己洗漱完上床睡觉了。隔天来请她起身，都日上三竿了这姑娘还是一副没睡饱的模样，拉扯着被子嘟囔道，“清欢让我再睡会儿，那个混蛋王爷昨天又压榨我到好晚……”什么王爷？什么压榨？这姑娘睡糊涂了吧。“姑娘，姑娘，不早了，该起身了。”

陌生的叫唤让皎皎终于有几分清醒，她挠挠头，迷茫道，“这里是哪里？”

丫鬟错愕，“这里是赫连家，昨晚姑娘随我们家少爷进府的。”

哦，对，皎皎困倦地揉揉眼睛，她差点忘了。垂死挣扎地抱着被子，“现在什么时辰？”

要还早的话就再睡一会儿。丫鬟，“午时了。”

“……”好吧，皎皎认命地爬起来。两三个丫鬟簇拥着过来，一个给她穿衣，一个给她绾发，一个给她洗脸……洗脸！皎皎吓得大惊，“我自己来就好。”

“奴婢该死！”

哗啦啦跪了一屋子的人。皎皎头大，拉她们起来，“没有谁该死的，我习惯了自己动手，别人帮忙反而觉得怪怪的，你们都先出去吧。”

她这易着容呢，要是被发现还得了。午餐十分丰盛，充分验证了赫连家是北方大家的事实，不过这样好浪费啊，皎皎原本打算提，但一想自己也只是在这里吃一顿，还是不要多事的好。昨天见到的那个赫连家主就是北方赫赫有名的商业大魔头，据说手段雷霆，也是个宰起人来不眨眼的主，皎皎想了想脑海中的印象，剑眉星目、英气逼人，倒更像是战场杀伐的将军。饭后，丫鬟领着她去看赫连家的老太君。老人家精神好了很多，见到她来，直接丢下还在嘘寒问暖的孙子，伸出手朝她笑眯眯地喊了声，“阿静，你回来看我了？”

阿静是指那个故人吗？皎皎走近一步握住她的手，“老夫人，我不是阿静，您认错人了。”

“……不是吗？”

老太君呆呆地看着她，又转头去看立在一旁的孝顺孙子。赫连卓点头，“祖母，她不是静姑，她是昨天救你的人。”

老太君有些失落，“难怪这么年轻，我还以为是阿静回来看我了。”

皎皎站着，不知该说什么，略显尴尬。不过她这人也见了，话也说了，其实也可以告辞了吧，皎皎不着痕迹地抽出手，礼貌道，“老夫人，我……”“丫头，你要没事就常来这里和我这个老人家聊聊天，我看到你就莫名地亲切欢喜。”

“……”她没事也不能常来啊，这个老妇人许是没明白自己只是一个过客，见到她没事自己就要走的。皎皎想着就要开口，“老夫人，这恐怕不……”“姑娘，祖母刚喝了药，现在也该歇下了，我们到外面说。”

赫连卓一手负在身后，一手做一个请的动作，适时地打断了她。皎皎跟在赫连卓身后，知道他定然是有话要对自己说，而且一定不是什么好事。“祖母年事已高，平日里也无什么心愿，唯独对静姑念念不忘。”

恩。“静姑是祖母身边的丫鬟，伺候了她十多年，后来因为意外而殒命，早早地去了。”

……恩。“姑娘易容后的样子和静姑八成相像，难怪祖母会有错觉。”

欸？他知道自己易容？皎皎瞪大眼睛，这个世界的能人是不是太多了点，还是说自己运气太背全都给遇上。沈大哥明明说人皮面具薄如蝉翼，贴在脸上毫无痕迹，绝不会被撞破的，结果居然被人一眼就看了出来。“姑娘不愿以真面目示人是姑娘的自由，在下断没有要干预的权利，只是希望姑娘能答应在下一个请求。”

“姑娘能否在祖母身边陪陪她，最多半个月，待她病全好了，姑娘再离开。”

“抱歉，我……”“在下必定重金相谢。”

额，“我不缺钱。”

“姑娘有什么要求可以尽管提。”

“……我没要求。”

赫连卓看着她的眉眼，下最后通牒，“半月后，姑娘在大燕任何一家赫连名下的商铺客栈买物入住，都无需银钱。”

“我……”皎皎差点咬到舌头，“……成交。”

没办法，条件太诱惑了，她实在不忍心拒绝。抬头去看赫连卓，发现他颇为古怪地看着自己，皎皎一愣，她是不是……表现得太过财迷了？还没往下想，就见对方扬扬衣袖，“我让管家给姑娘安排住处。”

不用这么麻烦吧，“就那间挺好的，不用换了。”

只要给她一张舒适的床，其余的她不挑。派来的管家是个慈祥的小老头，三两下就将她的生活用品都布置得妥妥帖帖，皎皎道谢着将他送到门口，一面庆幸上次遇到的赫连先生出差了遇不上，否则万一被认出来就不好了。都道吃人家嘴短，拿人家手软，皎皎得了这么大一个补偿，自然要好好地遵守约定。每天都到老太君的房间里，陪她说说话聊聊天，讲讲前世知道的有趣故事，有时候陪老人家到园子里逛逛，逗她开心。周围的人都看得出来，自从这个不知名的女子来了之后，就常常能让老太君开怀大笑，甚至停都停不下来。老太君脸色也一天好过一天，说话时力道也足。赫连卓好几次过来，隔着老远就能听见屋里头的笑声，起初他还一愣，后来连他身边伺候的人也都习惯，下意识就说，“定然是姑娘又在老太君屋里了。”

皎皎这厢刚给老太君变了一个小魔术，其实也不算魔术，就是用了一些化学原理，但在这些古人眼里也算惊世骇俗了。老太君一直揪着她的衣角问，“丫头，这纸花怎么会从白色变成粉红色，还越来越娇艳的？”

皎皎神秘笑笑，“老太君，都说了是变戏法，自然不能告诉大家，要说了，我可就没有傍身的本事了。”

“你啊本事多着呢，这张嘴就厉害，谁能说得过你。”

皎皎做一个搞怪的鬼脸，“说不过还是其次，主要是吃不过我。”

一屋子的人哈哈大笑起来。老太君见她耍宝，又是宠溺又是好笑地点点她的头，“你这般顽皮，倒不知以后有谁还敢要你。”

皎皎对这事一点不上心，轻笑道，“嫁的了就嫁，要实在没人要也没办法，总不能无端去祸害人家。”

“欸？”

老太君嘴一抿，“娶了你那是福气，谁敢说你祸害人。说让你嫁，我还不舍得呢。要不，丫头你干脆嫁给我们家卓儿，当赫连家主母好了。”

一番话惊得满屋子的人睁大了眼睛，根本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老太君刚刚是在诱哄人姑娘家嫁给少爷为妻吗？一个来历不明又长相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女子……屋子里也就只有皎皎不以为意，想着应该是句玩笑话，便打哈哈道，“赫连家主太优秀了，站在他身边都好有压力，还没嫁呢，就得被嫉妒死。”

又闲聊几句，皎皎不打扰老人家用药，便起身告辞离开了。身后管家一想到少爷差点就被卖，不禁出声，“老太君刚刚，可是说真的？”

玉氏坐直身子，“你们怕是都以为我在说笑了。”

管家神色一正，“可这姑娘，还不知是哪里人，又……”后半句没说完，可玉氏也知道他要说什么，“又容貌平平是吗？”

她叹道，“除去容貌这块不说，这孩子我是真没什么可挑剔的了，娶妻娶贤，卓儿也不是个好美色的人，身份更不是主要的东西。只是我这千百个愿意也是枉然，那丫头根本就没在意的。”

管家诧异，“老太君是说，姑娘不愿意嫁给我们家少爷为妻？”

那可是赫连家当家主母的位置，外头多少女人抢疯了也得不到，居然被一个其貌不扬的女人给嫌弃？玉氏无奈，叹口气，“若非急着离去，无意停留，又怎么会连个姓氏都不透露，容得你们每天姑娘姑娘的叫。”

后者一时无言。皎皎自然不知道此刻管家内心的汹涌情绪，她从花园里经过，打算去边上的亭子里坐坐吹吹风，却碰巧听见几个小丫鬟在闲聊天。她不欲打断别人，想着干脆回去睡觉好了，结果入耳的四个字让她顿时停住了脚步。“据说平王殿下有半个月都不曾上朝，这以往可没这样的先例。”

“是啊，听说是病了，也不知什么病这么厉害，都半个多月也不见好。”

“都说病来如山倒，就算是小病也有十来天不见好的。我听人说，就连皇帝陛下这段时间都暴躁得很。”

“……”皎皎一滞，萧泽病了？他那么强大的人，徒手都劈倒一队人的顶级高手，也会生病吗？还是说他出事了？否则以他工作狂的性格，怎么可能会半个月都不上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