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肯定在疑惑，我再怎么说也是丞相的女儿，怎么可能被别人这么对待呢？可是皇上忘了，从宁姑娘出来到现在，我还有半点身份吗？宁姑娘成了丞相府真正的千金，连我的爹娘都要敬着她捧着她，我被逼嫁，进入皇宫，已经是不成文的秘密了。再加上您见不到宁姑娘，我这个长相还有点用处，自然是得为皇上做一些事。京城的人都是擅长见风使舵的人，你做了什么也没有刻意隐瞒，他们自然知道。即便我现在名义上还是一个未出阁的小姐，在他们的眼里，我跟烟花巷里的风流女子也没什么区别了。”

说到这里，宁棠仿佛自嘲一般，露出了一个笑容。她这一笑，慕容决更是心中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滋味。看他难得露出了一些愧疚的神情，宁棠又勾了勾唇，继续苦涩地说了下去。“您把我当工具人，当成一个不会说话的泥偶，你以为其他人不会吗？他们都喜欢学别人了。既然可以当你的替身，那也可以当别人的。刚刚他们早就抓住了我的软肋，知道我对于父母是最看重的。我的父亲虽然身处高位，但如履薄冰，您作为最高掌权者，比谁都要清楚。只要他们威胁我，我自然得乖乖就范。至少，在保护家人这方面，我还可以做一个合格的儿女。”

“至于我为什么哭，因为我忍不住了，在来到皇宫之前，王爷也把我叫去了，他以为我知道宁姑娘的下落，把我关在了屋子里，已经好久不见天日了。我本以为帮你假装了宁姑娘，就可以让我回家看看父母，没想到，我还要被禁锢在这深宫之中，不知道要过多少时日。”

宁棠长叹一口气，突然坦然地跪了下去：“皇上，今天我已经说了太多不该说的话了，求你赐我一个全尸，让我好歹有个全身去见阎王。”

她说完之后，头重重地叩了下去。慕容决眼神里变幻莫测，他站在原地一句话也没说。作为一个上位者，他发号施令早就习惯了。但哪怕他再怎么为自己找借口，也不能完全撇干净一切。他心里非常清楚，宁棠变成了现在这个模样，一切的起因都是他。看到那张熟悉的脸，做出如此痛苦的模样，慕容决说不上自己心目中是什么心情。但杀她是不可能的，她是丞相的女儿，也同样就像她自己说的，是他在难以承受时的慰藉。他不可能杀她的。“你起来吧。朕不会杀你。”

慕容决总算开口了。可是宁棠却没有因为他的话站起来，而是再度用一双泪眼看着他。慕容决被她看着，心里不知道为什么，又突然有点轻微的酸涩。“你为什么还不起身？”

“我没有跟你说全部的事，为了逃出王府那个地方，我使了计谋，打了王爷，等他醒过来，我是没有活路可走的。皇上，还是请你给我一个成全吧。”

慕容决的眉头又拧了起来，他知道慕容爀是个多么心狠手辣的人，宁棠不是忍无可忍了，肯定不会做到那种程度的。但他的这个王弟心机重，报复心同样很强。一旦醒过来，宁棠可能真要被他扒一层皮去。看到她这副样子，慕容决想了想，还是开口了：“你回去吧，慕容爀那边我会去跟他说，他不会为难你的。”

在他的注视下，宁棠的眼泪再度流不下来。她的声音里带着一种说不出来的悲哀感：“皇上为什么不能给我一个成全呢？我真的没有勇气再接受接下来的命运了，如果您说放手让我去死，我可能还会高高兴兴的奔赴下个世界。可您又非要赐我一线生机，那我到底是生还是死？”

慕容决目光里有着假装出来的冷厉：“宁棠，你是不是忘记了自己不单单是一个人，既然你都知道自己身后背负着那么多，你若死了，让你的爹娘怎么做？”

宁棠依然抬头看着他：“可皇上，我不死，又能去哪里呢？我现在只会给我爹娘带来不幸。说是要回家，回家之后，爹娘又要为我受苦。”

慕容决实在是不知如何向她解释，这个女人好像认定了自己回去就会害丞相，他难得跟一个女人说这么多，但看她这副已经不愿再继续活下去的模样，他又不能不管。“你只管回去，其他的都交给我。”

宁棠看着他，好像在确认他的话的真实性。两个人这么对视着，宁棠好像分辨出来了，他说的是真的。她端庄地向他行了一个大礼：“那就多谢皇上了。”

慕容决不愿再跟她继续废话下去，朝着门外喊了一声：“卫遮，进来！”

紧接着，没过多长时间，卫遮就出现了她们两个人的面前。慕容决指了指宁棠：“我要你把她安然无恙的送到丞相府。”

卫遮一抱拳，做出一个听命的手势：“是，陛下。”

慕容决没有再说话，今天得知了这么多他不曾得知的真相，他心情有些乱，径直走了出去。而等他离开之后，卫遮看向了满脸泪痕的宁棠：“宁姑娘，我们启程吧？”

宁棠站了起来，在他的注视下擦了擦脸上的眼泪：“让卫公子见笑了。”

卫遮眼里飞快的掠过了一丝怜惜：“姑娘放心，草民会安然无恙的把你护送回去的。”

“多谢了。”

卫遮是个说到做到的人，一路上他果然把宁棠护送得很好，即便是夜里，也没有让她出半点差池。等到了丞相府，卫遮为她掀开了马车的帘子：“姑娘，到地方了。”

宁棠眼底温柔似水：“真的很感谢你了，卫公子。希望我们还会有再见之日。”

卫遮长得好看，宁棠也不差，她这种端庄中带着一丝温婉的倾城美貌，很难有男人不动心。卫遮连看都不敢看她了，说了一句告辞以后，就立马驾着马车离开。看着他离去的身影，宁棠忍了又忍，还是露出了一丝笑意。她转过身，看到两座石狮子镇守着的丞相府，走上前去，敲了敲门。门后很快有人询问：“阁下是谁？”

“告诉我爹娘，宁棠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