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少女的嫂嫂们一同来看她，互相逗趣想活跃屋子里的气氛，可少女听着人声只觉得头痛不已，她原本是靠在枕头上的，后来又躺了下去并将头蒙在了被子里，那些嫂嫂们见她不愿交谈且气色因为她们而更差了些之后便讪讪离开了。母猫待在少女身边的第三日。少女的哥哥们带了些新奇的玩意儿和少女喜欢的一些吃食来看她，只是少女刚吃了口哥哥送来的枣泥糕，胃里便如同倒酸水一般将清晨喝的药都吐了出来。吐出来的污秽物里隐约可见血丝，而少女却在呕吐之后昏了过去，直到医士姗姗来迟为她施了针之后才醒转过来。母猫见她无力地掀开眼皮，全然没有之前咄咄逼人的模样，它很想靠前看看她的情况，可却被人扒拉了下来。母猫摔在了一位白胡子的医士脚边，见他朝着脸色苍白的将军夫人摇了摇头，说了一句它听不懂的话。母猫待在少女身边的第四日。少女的身子自醒来之后变得更差了。可不知为何，每日准时盯着她喝药的雨井竟不喂她喝那些闻着就让人觉得发苦发酸的汤药了，并且这间屋子的木板也被家丁拆了下来。屋子里亮堂了不少，少女一整日都靠在窗下看一叠厚厚的信件，有时候唇角因为紧盯着上头的字而微微勾起，有时候又一副怅然若失的模样，眼角隐约有泪渗出。她从白日看到了黑夜，临睡前有一位被称为大将军的中年男人在屋子外站了许久后才推门而入。少女看到他，神色间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模样，而那位大将军显然在看到她如今模样的那一刻愣住了。他不敢靠近，远远地看着少女，字斟句酌地问了问她今日的身体情况。少女像是累极了，躺在床上紧闭双眼，不想回答他的任何问题，也完全不想听到他的声音。那位大将军的不满掩饰的还算可以，只是他的话比少女的嫂嫂们和哥哥们还要多，见少女不愿回答他的那一个问题，便有换了新的话来说与她。比如什么他因为少女而娶的二姨娘如今竟然怀了身孕。祭祀祖母的晚上梦到了她在梦中叮嘱自己要给少女寻个好夫家。再比如当今的三皇子如今很是得圣上宠信，过不了多久便要封为储君，那么钟云间便顺理成章成为储妃，他们家中如今也有在宫中的人了…再再比如他想要少女提前与云轻寻成亲，日子就在三日之后。少女终于忍不住睁开了眼。云轻寻娶她是为了帮她脱离深渊，可如今她已没有几日了活头了，如何还能连累云轻寻？“阿父。”

大将军被少女这声称呼叫的微愣，好半晌才回过神来，“哎。”

他眼中发涩，少女的表情很是麻木，“这门婚事作罢吧，我不想嫁了。”

“你任性的性子何时能改？”

大将军刚刚升起的暖意瞬间消散，他终究没有忍住，斥责少女，“如今陇西满城皆知云轻寻即将为我将军府的女婿，你当初说要嫁给他的时候我不同意，如今我答应了此事，你倒是反悔了？你年岁也不小了，可总是将姻缘大事视为儿戏，你这般做，将咱们秦家的脸面往哪里搁？”

少女面上一动也没动，面对大将军的无情斥责她甚至连眼睛也没有眨一下。好看的眼眸里的光芒愈发黯淡了下来。她像一个没有生机的枯草，“未婚女子离世确实难听，只是再难听我也没有祸害到别人身上，我若嫁给云轻寻不久后便离世，他便会背上克妻的名声…他本着仗义来娶我，我更不能因为一己私利而害他，更何况…我本来就是不祥之人，再多一道难听的骂名又能怎样？反正我人都到地底下了，别人说的话我又哪里能听到？”

“说什么胡话呢？你…你身体好着呢…”少女忍不住嗤笑了一声，“父亲你在我出生时亲自封的武脉，如何不知这武脉不解封的后果究竟是何？何必还来说这样的话呢？”

大将军下颌微扬，良久后说道：“我知道你恨我，只是当时封你武脉也是为了你好，你的性子不似云间那般谦和，若是身怀武功必定会闯祸不断，你姑姑便是前车之鉴。”

“不让你与谢氏之子在一起也不止是因为你姑姑的原因，与世家大族的子弟最为合宜的女子便是如云间那般温柔贤淑之人，能压得住宅院也能管得好府上内务，在谢怀与那个位置便更是了，他需要的是能为他打理好内宅的妻子，你自幼性子乖张不羁，你母亲也从来没有教导过你这些东西，你担不起这样的责任，你们本就不是一路人，在一起也不过是孽缘…”听到那个许久没有在自己耳边出现的名字，秦攸宜手指微动，这次终于笑了，“父亲你错了，我恨你的原因并不只是因为你以为的这些，你以为我真的不知道我和…他的差距吗？可我就是想要飞蛾扑火，你猜为何？”

大将军的脸色黑如墨。“在我被人掳走的时候你们没有一个人为我站出来，那时候我多绝望，我在叛军的营帐里告诉自己，以一人之命救下全程百姓是我应该做的事情，秦家、甄家两相权衡之下选择放弃我是正确的选择，可我到底是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