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驶入宫门后不久，陛下身边的贴身太监周正便笑着迎了上来，“陛下和皇贵妃娘娘正在崇德殿等着尚书大人呢，听闻大人要进宫，皇贵妃娘娘还特意命人专程让御膳房做了些大人爱吃的饭菜…”周正话落后看到了被谢怀与牵下马车的娇俏少女，他不动声色地审视一番后不解地看向谢怀与，“这位是？”

谢怀与十分坦然，“吾的准未婚妻。”

周正脸上难掩诧异，可到底是陛下身边最得力的大太监，很快便收敛了情绪，恭敬俯身后引着二人前去崇德殿。秦攸宜此刻出奇的安静。她在脑海中默默回忆方才在马车里谢怀与跟她所讲的一些面对圣上和皇贵妃时行礼问安的规矩。谢怀与跟她说了三四遍，可秦攸宜还是怕自己记性差给忘记了，跟在周正和谢怀与后面的时候一直在默念着那句请安的话。周正不经意间转身，见谢怀与依旧稳稳地牵着秦攸宜的手后不免有些心惊。步入崇德殿。陛下和淑皇贵妃谢知渺正端坐在正中央的宝座上头，周边并无其他嫔妃陪伴，只有留下侍候的宫婢。秦攸宜自走进崇德殿之后便一直垂着头，直到不得不跪下行礼问安的时候才看清楚陛下和淑皇贵妃的模样。当朝皇帝名上官仪，如今年逾四旬。年少继位的皇帝气度多年沉淀下来已非凡人，单是坐在那里便让人觉得不怒自威。身旁的淑皇贵妃谢知渺是谢铭晖和谢铭德的同胞妹妹，谢怀与的姑姑，虽只比圣上小了三岁，却生的一副看不出年纪的出尘脱俗的模样，五官看上去与谢怀与倒是有几分相似。谢知渺身穿月白色的宫装，裙角处用银线绣着细碎的玉兰花瓣，手上轻搭着浅色软纱，乌黑亮丽秀发被一丝不苟地挽成了惊鹊髻，额发间的插着镶嵌珍珠的白玉簪子，整个人是无暇的美丽，通身透着圣洁的光辉，像极了落入凡间的仙子。秦攸宜一抬头便被谢知渺惊人的美貌给震慑住了，一时间竟忘记了谢怀与教给她用来请安的话，还是周正轻咳了一声后才使得她回过神来。“臣女秦攸宜给陛下和皇贵妃娘娘请安，愿陛下万寿无疆，皇贵妃娘娘长乐无极、敬颂壶安、万福金安、青春常驻…”谢怀与忍不住轻笑了一声，秦攸宜这才堪堪打住了话头。谢知渺唇边带着浅浅的笑意，如水一般的眼眸朝垂首老老实实地跪在地上的秦攸宜轻声说道：“地上凉，起来吧。”

秦攸宜很快起身，比前头的谢怀与速度还要敏捷。陛下和淑皇贵妃互相对视了一眼，皆知道了底下的秦攸宜并不懂得宫中规矩。从方才便一直缄默不语的上官仪高高地挑了挑眉，双瞳深邃凌厉，沉声问道：“你便是镇国大将军的女儿？将朕的儿子打得身上落了疤的秦攸宜？”

“…是。”

“朕很吓人么？”

见秦攸宜老实地低下头不敢看他，上官仪沉了眼眸，“为何你不敢看朕？”

秦攸宜如同一只乖巧的鹌鹑，憋了半晌后才一字一顿地说道：“臣女，羞见天颜。”

“看样子，你是知道你先前之举是在挑衅天家权威了？”

秦攸宜手心里冒出了一层热汗，可话语却异常坚定，“臣女一直都知道天家权威不可冒犯，可臣女至今也不后悔先前之举。”

“陛下命三皇子前去陇西，臣女便知道陛下有意将臣女许配给三殿下为妻，因而尝试着与三殿下相处，可三殿下却对臣女不尊不敬，举止轻佻，臣女属实无法忍受，因而当日才痛打了三殿下，若换成是旁人，臣女依旧会这般做…”上官仪正酝酿了一番后再次想要开口，却被谢知渺抢先了一步。谢知渺向来懒得管他那几个不成器的儿子，可今日却罕见地点评了一句，“阿珏举止实属浪荡，陛下当日若在场，恐怕也会像秦小姐这般教训他。”

秦攸宜重新抬头看向谢知渺，刚好收到了她带着安抚的目光。谢知渺对秦攸宜的笑容仿佛和煦的微风，吹拂的她浑身暖暖和和的。上官仪重咳了一声，秦攸宜再次低下了头。“既然这样，朕便不在追究你的责任了。”

上官仪板着面孔又问道：“你为何独自一人来上京？”

秦攸宜快速的看了眼谢怀与的侧脸，又很快地收回了视线，很小声的嘀咕了一句，“臣女并非独自一人前来。”

上官仪：“……”“陛下，臣有事启奏。”

谢怀与忽而抱拳行礼，无不恭敬地说道：“陛下原先命柳院判处理时疫之时，然柳院判临时离京执行公务，因而将事务暂时交由了秦小姐解决。”

“秦小姐先前曾拜师于清谷道长，得清谷道长亲自授业数日，因而研制出了治疗时疫的药方，如今已命人在城郊为百姓集体医治。”

上官仪眯了眯眼，将视线从谢怀与的身上挪到了秦攸宜的脑袋上，“果真？”

“回陛下，正如尚书大人所言。”

秦攸宜有些许的不自在，“虽然药性凶猛，但臣女应该…也许…大概很快便会研制出药性更为温和的药方。”

“好！好！”

上官仪的面色和缓了许多，“没想到秦小姐竟然精通医术，看来镇国大将军和将军夫人之前的确谦虚了。”

秦攸宜有一瞬间的晃神。谢知渺温和一笑后朝着秦攸宜招了招手，立刻便有宫人为他们二人准备好了座位。秦攸宜下意识看了谢怀与一眼，得了肯定后才敢坐到谢知渺身畔的位子上。谢知渺声调极为柔和，“你的乳名可是叫昭昭？”

“是。”

秦攸宜在面对谢知渺的时候就没有面对上官仪时的忐忑不安，甚至格外想与她亲近，“娘娘多年前曾赏给臣女两间铺子，那时候臣女年纪尚小，因而未曾向娘娘谢恩，今日迟来谢恩，还望娘娘恕罪。”

“不过是两间铺子而已。”

谢知渺目光温柔如水，“不用放在心上。”

说着，谢知渺将自己手腕上戴了多年的金镶玉臂钏戴到了秦攸宜的手上。秦攸宜还未曾反应过来，便已将其戴到了手上。谢知渺朝着有些发懵的秦攸宜柔柔一笑，“这原本是传给谢家儿媳的物件，原本应当交给阿嫂，只是阿母在出嫁前先给了本宫，如今倒是物归原主了。”

“这…”秦攸宜抿了抿唇，侧身看向坐在自己对面的谢怀与，却不想这一举动落入了上官仪的眼中。上官仪再也装不了原先的冷肃样子，唇角抬起一个弧度，“怎么皇贵妃赏赐给你东西，你还要征求呈桉的意见？”

“臣女不是征求他的意见。”

秦攸宜立即反驳，“臣女只是觉得…只是觉得…”她想了半天后才接上话，“于理不合。”

冠冕堂皇的话语让知情的上官仪唇角抽了一下，复又追问道：“那依你所言怎么才算是合情合理？”

“陛下给臣女和谢大人赐婚之后便就合情合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