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的声音不怒而威，“钟氏，你可是亲眼看到南枝在被救下之后选择弃你而去？”

钟云间脸上的最后一抹血色也彻底不见，“臣女没有见到…”淑皇贵妃冷清一笑，“既没有亲眼目睹，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可以诬陷自己的家人吗？”

钟云间没想到皇帝和淑皇贵妃都偏帮着她一向看不上的秦攸宜，正座之上的三位贵人里竟没有一位能为自己说话的人，她只能将求救的目光投向一旁的秦战和甄玉钏。她满怀着期待望向秦战夫妇二人，却不想他们不约而同地回避了自己的视线。钟云间心凉了下来。秦攸宜很想要放声大笑，可面上依旧艰难的维持着可怜的模样，她当然不能放过这个拆除钟云间的机会，她故作疑惑的模样，“义姐刚才还当着陛下的面说自己是在御花园里晕倒的，那么在你被人丢进那间屋子的时候应当是无意识的，义姐怎么就那么肯定我能知道你后来被人丢进了屋子当中？难不成你昏睡的时候也能察觉到我的存在吗？”

“钟氏，无论你是否被人陷害，今日你与大皇子举止不当且被人当众撞破的事情已成为了既定事实。”

哪怕秦攸宜不拆穿，在座之人也都能听出钟云间话语之间的不妥，但只要没说破，就还维持着少许的脸面，可秦攸宜偏偏就将此时戳破并放到了大庭广众之下，那性质可就不一样了。皇帝居高临下地看着殿下跪着的钟云间，视线从同样狼狈的上官瑞身上掠过，话语里有着不容置疑，“你们二人分别定下的婚约在今日之后是算不得数了。”

脸色铁青的秦战终于开口，“望陛下顾及云间脸面，她毕竟是钟家遗孤，又是女儿家的，若因此事被退亲且昭告了天下，她日后该如何自处？”

皇帝冷沉着脸，“周四小姐无辜，自然不能因大皇子的缘故被迫退婚，也不能退而求其次。”

其余人都猜出了皇帝接下来的话，钟云间身形开始不稳，几乎摇摇欲坠。“钟氏身份虽强于周四小姐，可凡事皆有先来后到，后不僭先的道理，朕想钟氏应当明白。”

“陛下的意思是说…”秦战的脸色更加难看，“让云间嫁于大皇子为侧妃？”

“不错。”

见秦战面上似有抗拒，皇帝沉了声音，“珏儿与钟氏的婚约就此作废。”

“为全秦家和钟家颜面，钟氏女嫁于大皇子为侧妃，朕会着礼部寻个最近的好日子让她入府。”

钟云间全身因皇帝的话而瞬间麻木，她好像失音了一般，片刻后才重新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可一向偏疼钟云间的甄玉钏看出了她的抗拒后竟没像往常那般为她说情，而是起身跪到了秦战的身侧，“臣妇教导不善，自觉有罪，而陛下不计前嫌为云间做主，化干戈为玉帛，将军和臣妇怎能不知利害让陛下为难，将军和臣妇替云间接旨谢恩。”

秦战因甄玉钏的话回过神来，同样躬身谢恩。钟云间已无拒绝的话语权，像个无神的傀儡一般跟在秦战和甄玉钏的身后谢恩。皇帝原本还因方才秦战的态度而心生不满，如今见他和甄玉钏很是知趣的答允了此事后满意地眯起了眼，“朕知道大将军多年守卫边疆劳苦功高，这么做决定也委屈了钟氏，不过大将军放心，日后钟氏诞下皇孙，朕会亲自下旨全她脸面。”

秦战有苦难言，“…多谢陛下。”

秦攸宜简直被皇帝的这一通“打了巴掌又给颗甜枣”的行径震惊到了。旨意即下，以为此事告一段落，秦战和甄玉钏重新落座。“陛下，臣有事禀奏。”

“何事？”

谢怀与起身行礼，面容沉静，“臣查出了与今日之事有关的人。”

他微微侧身，声音不大不小地向外传了出去，“熏风，将人带进来。”

面容白净的年轻女子和一个身形单薄的丫鬟在众目昭彰之下被冷着脸的熏风推了进来。年轻女子一进来就垂首跪到了地上，身子禁不住地颤抖。可在场的人却都认出了眼前的女子。周太傅的三女周书瑜，准大皇妃的亲姐姐。萧皇后在看到周书瑜的那刻便推测出大致的前情后果。旁人或许不知道，可萧皇后却了然于胸，只因先前和大皇子最初有意向定下婚约的人是周家的三小姐周书瑜，而不是周四小姐周书琳。可后来萧皇后觉得周书瑜为姨娘所生，并非周家嫡出的小姐，在临近皇帝下旨之时求陛下隔去了正值嫁娶年岁的周书瑜，换了年纪更小的周书琳。周书瑜饱读诗书，又与大皇子自幼相识，青梅竹马之间的情愫在大皇子这里能抵得过身份上的逊色，可掌控全局的萧太后和萧皇后刚好最在意的便是皇妃的身份。当时大皇子和周家人皆以为陛下选定的皇妃是周书瑜，可交换庚帖的时候看到上头的姓名是周书琳而不是周书瑜的时候皆傻了眼。就连外头的人听到此事都不免心生诧异。只是在旁人看来不过是件怪事，闲谈几句便罢了，可最受打击的人则是期待着与爱人成亲的周书瑜。周太傅爱女心切，甚至求到了陛下面前请求收回旨意，他可以抬周书瑜的母亲为平妻，让周书瑜的身份由庶转嫡。周太傅言辞恳切，若不是旨意已传了出去，皇帝大约真的会答应他的请求，可如今怕是不能了。因着萧皇后弄出来的这段风波，皇帝心下里对她不满了许久，将近半年多的时间都没踏足过含章殿一步。“周氏，将你所做的事情如实招来！”

原是她所为…萧皇后原本对周书瑜的那点儿愧疚之心因着今日之事荡然无存。她的目光极冷，恨不得周书瑜的话能彻底洗清上官瑞的嫌疑，“若有隐瞒，陛下和本宫绝不会轻饶！”

淑皇贵妃对萧皇后的话有些反感，皱了下眉头后没有开口说些什么。周书瑜闻言，不卑不亢地抬起头来，“皇后娘娘放心，臣女自然不敢隐瞒。”

“诚如尚书大人所言，此事确实与臣女有关。”

周书瑜丝毫没有隐瞒的意思，也没有狡辩的打算。她的话说的很慢，像是故意停下来察看有的人会作何反应。上官瑞闻言后背一震，原本就低着的头如今缩的更加厉害。周书瑜微敛下眼中挥散不去的失落，俯下身子行了大礼，声音坦荡又响亮，“可臣女只是邀大皇子私下会面，并未有过伤及南枝郡主和钟小姐的念头，但请陛下明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