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审讯在众人看来已经没必要进行下去了。淑皇贵妃命人将申氏和吴霖拖出去后朝着秦老太君致以歉意。她发落了申氏和吴霖,表面上看似为秦攸宜出了口气,可是到底是替将军府上的人得了苛薄亲戚的名声。不过秦老太君压根儿没觉得淑皇贵妃的处理有何不妥,反而因淑皇贵妃的谦卑而对她生出了几分好感,盛情邀请淑皇贵妃留于将军府用晚膳。淑皇贵妃本欲拒绝,可怎知皇帝跟来了将军府,一口应承了此事。皇帝和皇贵妃亲临订婚宴的事情没过多久就传了出去,如此给秦、谢两家脸面,倒也不失是一件光耀门楣的事情。不过皇帝今日亲临将军府倒也不全是为了给谢家撑腰。甄大将军的加急密报传入上京,称上京运往西北的军饷和粮草在路途上被山匪所劫,陆景珩多日前奉命前去景阳城搜缴匪徒,可至今仍下落不明,需得向圣上禀明此事。加急信件未传至上京之时,甄大将军为安抚西北将士和百姓,已经开始暗中派人去寻找陆景珩所带的那一批人马的下落。可明面上按兵不动,安抚住了周晚星和西北的百姓。只是至今没有陆景珩的消息,且派出去的人都没有任何的回应。此事与以往发生的事情大为不同,甄大将军觉得有必要请求陛下支援。上官仪准备派谢怀与前去对接此事。可这一来一回天长路远,怕是待到谢怀与回来之时就已经婚期将至了,淑皇贵妃决计不会答应此事。可如今上京因前几日上官瑞闹出的事端而需大肆整治,只能留下来擅长军防的秦战和秦文骞在上京,因而皇帝才准备寻一个合适且人多的场合宣告此事。因为他知道淑皇贵妃在外面不会落他的面子。果不其然,当皇帝将此事宣之于口的时候,身旁的淑皇贵妃周身气压已然低了下来,可却抿唇不语。秦攸宜脸色同样难看至极。皇帝不自然地咳嗽了一声,准备好言相劝秦攸宜几句,可没想到秦攸宜腾地一下子从位子上站了起来,出乎皇帝意料地请求与谢怀与一同奔赴西北。这下淑皇贵妃还有秦家人是真的坐不住了,甄玉钏秀眉蹙起,“不可,女子向来婚前都得安心在府上备婚,你这些时日里好好待在府上,莫要生出什么事来。”
甄玉钏的话语里不乏警告,秦攸宜抿了下唇角后沉声说道:“陆景珩和周晚星是我的好友,如今他们身处险境,我怎能不去察看他们的安危?”
若不是皇帝和皇贵妃在此,秦战怕是真的会朝着秦攸宜发火,他堪堪压下心中的火气,声音却冷了几分,“此事不是你能掺和的,陛下也不会允许你过去捣乱!”
本想征求谢怀与意见的上官仪:……秦攸宜只觉得秦战不留情面的否认声令她觉得自己受制于人,她刚准备转而求助皇帝,桌案下被气得冒冷汗的手被谢怀与紧紧握住了。对上谢怀与的神色,秦攸宜微愣,滚到嘴边的话就这么憋了回去,可晚上临睡前魄月却带了一件合她身量的男装回来。秦攸宜看在魄月放到桌上的那套衣袍不禁笑了。谢怀与向来有分寸,可答应秦攸宜要陪他去西北并将她偷带出将军府的事情倒是他冲动之下所做出的事情。可谢怀与却没有后悔。当马车驶过上京的城门,躺在马车里的秦攸宜终于敢大口喘气了。她真的是好怕方才秦文骞手底下的人会来搜查他们的马车。秦攸宜重新躺了下来,而靠在一旁翻阅着书册的谢怀与慢条斯理地抬眼望了她三秒,声音温腻,“你若是困倦就先睡会。”
“我睡不着。”
秦攸宜唇角满满垂了下去,“没有消息或许就是最好的消息,没有找到陆景珩的尸体那就是说明他还活着。”
谢怀与的声音哑了些,不忍让她难过,“吉人自有天相。”
“对!”
秦攸宜喃喃,“傻人有傻福。”
以往半个月的路程被马夫缩短到了一周,秦攸宜踏下马车的瞬间简直觉得自己重获新生。离秦攸宜的外祖父,甄玉钏的父亲所驻扎的朔雁城还有不足十里的距离,秦攸宜看着风沙蔓延的那处突然间想起一年前的此时她被甄玉钏打包送去朔雁城的事情。明明才过了一年多,可她却真的觉得恍如隔世。秦攸宜在马车旁没站多久便觉得脚底有些生凉,正准备回到马车上的时候有一支利箭擦着她的身子向后射了出去。秦攸宜身后藏匿的护卫们顿时齐装待发,气势汹汹地将秦攸宜围在了中间,形成保护的状态。而她将手放在自己腰后的鞭子上,冷冷地盯着对面。“啧,不是说姑母的女儿被陛下封为了女将,怎得竟然这般没用,竟然出行还需得这么多人保护?”
“四妹!”
男子不悦的声音响起,警告的意味明显,“休要胡言!”
秦攸宜心下有了数,看了看身边的护卫。身边的护卫当即会意,往后退了一步。“出来吧,三表哥,四表姐。”
秦攸宜的声音里听不出任何的情绪,也无与亲人相见而常有的亲切。树丛中走出来一位身穿玄袍、身型高大的青年男子和一位身着绿裙、腰间同样挂着鞭子的凤眼少女。眼前的两人是双生兄妹,是为秦攸宜亲舅舅最小的孩子。秦攸宜虽未跟着甄玉钏归过家,可却对甄家的人员脉络很是清楚,因而也知道,这对双生兄妹的性命还是甄玉钏亲自取来的。一个名唤知许,一个名唤舒凝。甄知许还算客气,“表妹先前从未与我们见过,倒是能一下子将我们的身份猜出来,素闻表妹聪慧,今日一见果真如此。”
甄舒凝毫不掩饰地翻了个白眼儿,直接拆穿了甄知许,“你真虚伪!你哪门子听说过有人相传这位表妹聪慧,传言中是那位云间表妹最为知书达理,而这位表妹在传闻里的名声可不是一般的差。”
“舒凝,你!”
甄知许气恼的瞪着甄舒凝,“你怎么能这么没有礼貌?”
甄舒凝向来就不是个好脾气的,听到自己的兄长一直袒护着自己不喜的秦攸宜而呵斥自己,甄舒凝脸色黑如墨,“我没有礼貌?对待这种心狠手辣的女子我要什么礼貌?”
甄舒凝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你怎得这般护着她,是否是因被她蛊惑了去?”
甄知许额角青筋跳动,“够了!”
“素闻甄府治家严明,怎得甄小姐不仅初次见面就欲伤及亲人,甚至口出狂言,真是让吾和夫人大开眼界。”
谢怀与不知何时站在了秦攸宜的身后,说话的声音虽轻,可每个字都像是打在甄知许和甄舒凝的脸上一般,直臊的甄知许脸色通红,“舒凝,道歉!”
他的声音也严厉了许多,暗含威胁,“你也不想被父亲和祖父知道吧?”
甄舒凝原本被猝然间出现的谢怀与给惊艳到,可下一刻想到此人的身份和与秦攸宜的关系后又冷了神情。听着自家兄长在旁人面前不留情面的训斥,甄舒凝骨子的反叛被激了出来,她扭头就走,根本不在乎甄知许的话,“你要告就告吧!反正祖父也不喜欢她!”
“我倒是要看看祖父是向着自己的亲孙女还是外孙女!”
她话音刚落,距离脚后跟不足两寸的地方横生生地插入了一支飞刀,将甄舒凝的裙摆插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