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我一直没来得及向姑娘好生介绍一番。我名沈牧，字寄怀，区区不才，暂任国师一职，说白了就是个骗吃骗喝的神棍罢了，你无需记得这些，只需记得我叫寄怀便好。”

沈牧温润一笑，眸色深深，仿若春水初生，碧波生华。国师？陈若娇皱眉，这一世的大昭果然不一样了吗？竟然还虚设了国师一职。上一辈子她为了能更好掌控朝堂，自任国师，又因长期垂帘听政，私养幕下之臣，被称为幕主。而那个人恨她，当然也最痛恨国师，因此后来那人从她手中夺权以后，国师职位被废黜，当时任国师者，被处以极刑。而她，则被逼远嫁和亲。国师，多么熟悉又遥远的称呼啊，陈若娇有些恍惚。如今时过境迁，国师不是她，她现在还未走到那一步。“阿娇姑娘，你没事吧？”

沈牧好奇地望着她，一双浅色眼瞳干净又清润，好似能看穿他人内心。“我有事，方才因为你，我差点命丧虎口。为了补偿，你这草药赠我如何？”

陈若娇轻哼一声，到手的东西不要白不要，也省去了她漫山寻找的功夫。“当然可以，我也不知这是何物，留着也无用。如今见识过了，赠你也无妨。”

沈牧将草药递到她面前，这草药被保护得很好，并没有折损，草叶还极为完整。陈若娇接过来扔进竹筐里，虽然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但她懒得深想。遇见这人准没好事，她得快些离开，万一又遇上猛兽，她可没有那么好的身手逃跑。“既如此，我也要下山了，后会无期。”

陈若娇朝他摆了摆手，转身就走。沈牧在她身后喊住她，道：“阿娇姑娘，我在山中呆了一天一夜，又被猛虎追赶，失了方向，姑娘可否行行好，带我一程？”

“你怎么这么麻烦？”

陈若娇不耐烦，怎么这个人的破事就这么多？现在她只想跟他撇清关系！沈牧羞赧一笑：“我师父说我天生脑子里缺个罗盘，认不清方向。我上山时本做了记号，眼下记号已经找不到了。”

“行吧，你跟我走就是了。”

陈若娇见他面色诚恳，点头应了。下山的路比上山的路好走，两人一路无言。快接近山脚时，沈牧从怀中取出一样东西递给她：“那日在医馆，我不知你要找谁，却在你离开后寻到了这物件。”

陈若娇接过来一看，竟是一把精致的匕首，匕首的刀鞘上雕饰着一朵昙花，栩栩如生，此外再无别的装饰。她拔出匕首，冷白的刀刃上寒光乍现，刀口极薄，看上去异常锋利。陈若娇看了又看，随即浑身一震，目光死死盯着刀尖的位置，追问道：“你那日可有曾见过其他人？”

“不曾，那日我正好出来向松雨辞行，却不经意遇见了你。”

沈牧摇头。没见过……陈若娇满心失望，那日遍寻无果后，她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没想到竟是真的错过了。这刀尖的位置上，真真确确刻了贵人常写的字——昙，这字迹，少有人能仿。只是，那人已经出现，为何迟迟不来寻她？“阿娇姑娘，此人可是与你有莫大的渊源？可否告知姓甚名谁？”

沈牧眉眼微动，问道：“若是阿娇姑娘信得过在下，他日回了京城，我可调度手下人为姑娘寻得此人。”

“不用了，他在躲我，怎么也寻不到的。”

陈若娇收起匕首，双目皆空，率先走在了前面。沈牧见她果断转身，微微抿唇。她既不愿多说，他也不必多问。下了山，陈若娇指了指出村的方向，便径直进了家门。沈牧道了声谢，这次离开得很爽快。陈若娇将得来的五叶花草清洗干净，混合着其余草药一起，碾磨成泥，又用清水冲洗多遍，过滤出杂质，随后放在火上煨得半干。待剩下一层小小的硬膏之后，陈若娇擦了擦汗，取出一小块放进碗里，用水化开，搅拌成黑色的糊状。只是现在还不能用，陈若娇寻来两根细线，用手指紧紧绷住，令两股线交叉，随即贴着脸上的疤痕处，来回滑动细线，需要用上极大的力道才能勒进皮肉，破开疤痕表皮。这过程痛苦难忍，脸皮仿佛受尽千刀万剐，最终面目全非。但这种破而后立的做法，恰恰能发挥出那五叶花草的最大药性。陈若娇一声不吭，比起割肉喂鹰，这些根本算不得什么。待整张脸上的疤痕被破坏干净，两股细线犹如血染，韧劲十足。将面上鲜血清洗干净，陈若娇将药膏均匀涂抹在脸上，甫一上脸的清凉缓解了片刻疼痛，但随之而来刺激感令她整张脸都在发烫，脸上一片火辣辣地疼。接下来几日，陈若娇闭门不出，本想等脸好了以后再去医馆，没想到这日门前却来了个意想不到之人。黑胖自从被他娘关在家里快一个月了，人都要憋得发疯了。这次趁他娘出门，他偷偷溜了出来。在村里晃荡了许久，发现没处可去，本想叫上二牛和瘦猴去找丑哑巴报仇，只是不知为何，那两人听见丑哑巴的名字，怎么也不肯出来。黑胖纳了闷，一边嘲笑二牛和瘦猴胆小鬼，一边又十分好奇，于是决定独自前来瞧瞧丑哑巴做了什么，让二牛和瘦猴这么怕她。一来到陈若娇的院子外，便瞧见她在院中劈柴，腿也不瘸了，手起斧落，木柴啪的一下被劈成两半。黑胖看得心尖一颤，转身想走，不过想到自己就这么走了，实在是太没面子了，于是壮着胆子，朝陈若娇喊道：“丑哑巴！劈柴呢？”

陈若娇早就看见他在院子外瞎转悠了，只是懒得理他，眼下听他喊话，才撩起眼皮斜了他一眼。见她不理自己，黑胖顿时恼羞成怒，一脚踹开院门，泄愤似的吼道：“嘿！你个丑哑巴！竟然敢不理我？看我不拆了你的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