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什么呢你？放那儿！”

彪悍的声音响起，马水红一个哆嗦。老栓婆娘来了，叉着腰就开口破口大骂：“老娘一会儿不到，你个不要脸的就又来占便宜，你要是个屎壳郎，茅坑里的屎尿都能叫你包圆了！”

老栓婆娘骂得粗俗，旁边一群人轰然大笑。马水红气得忘了害怕，抱紧怀里的种子骂了回去：“我占便宜也是占我亲闺女的便宜，关你啥事儿？你才是个不要脸占便宜的货，别人养大的闺女你来捡便宜，你生不出闺女你羞先人，凭啥来抢我闺女？”

“谁羞先人谁知道，看老娘不撕了你的嘴！”

老栓婆娘懒得再和马水红打嘴上官司，直接上手使出薅头发的绝杀技，两个泼妇级人物眼看着就要开始另一场大战。“哎呀你们两个真是的，一个干妈，一个亲妈，有啥好打的，闺女就这一个闺女，难不成还能剁两半给你们分分？快别打了，别伤了和气！”

有看热闹的村里人来拦架，但都拦得不是很实在，不但没把两人分开，反倒让两人撕扯得更快。陈怀川就给人拿包种子的功夫，一抬头就看见这一幕，只觉得脑子嗡嗡的，赶紧大步跑过来，生生靠高大的身板儿把两个人隔开，护在了老栓婆娘身前：“妈，你要拿就拿，一包玉米种子不值啥，千万别伤了和气！”

“是我伤和气？你这个瞎了眼的狗东西，谁才是你的亲丈母娘你分不清？”

马水红一看陈怀川护着老栓婆娘，更是气得跳脚大骂。结果正骂着，就觉得怀里一空，有人趁乱从她怀里把那包玉米种子抽走了！“哪个不要脸的贼……”马水红转身就骂，骂一半就没声了，像是被人生生掐住了喉咙。拿走种子的人是徐兰，徐兰正在平静地看着她的亲娘，水灵灵的眼睛此刻像是结了冰的湖。在马水红的心里，大闺女徐兰是非常好拿捏的，一直都被她吃得死死的。就说后来不听话了吧，那也是有老栓婆娘撑腰，根本就不能把她这个亲娘咋样，她也根本不怕徐兰和陈怀川。就算她再过分，他们两口子也不能把她打一顿吧？可这会儿，不知道为啥，她从徐兰的眼神里看到了一闪而过的暴戾。她也说不上来这是一种什么样的眼神，但是毫无疑问，如果她再敢作一下，她亲闺女就可能真的要对她动手。马水红喉头发干，忍不住紧张起来，咽了口唾沫，虚张声势地指责：“你，你想干啥，不管咋说你都是从老娘肠子里爬出来的，拿你一包种子咋了……”老栓婆娘也很紧张，她看出来了，徐兰这会儿非常想打她妈马水红。老栓婆娘赶紧拽住了徐兰的手：“闺女，咱别冲动，打人这种活儿，交给干妈来，仔细你手疼！”

她这干闺女，千好万好，可不能为了这么一个恶心的妈坏了名声。没办法，谁让现在就是这世道呢，爹妈再不对，身为儿女也不能对爹妈动手，不然得被别人的唾沫星子淹死！“我不会打她的。”

徐兰拍了拍干妈的手，又给陈怀川递了个眼神，示意他们安心。然后又眼神冰冷地看向了马水红：“你跟我进来，我有话对你说。”

自从正月初六那天被吓跑以后，马水红就没再踏进过陈家的门。这会儿徐兰叫她进屋，马水红那点儿害怕立刻没了，满心都是得意。哼，小样儿，跟她斗，现在还不是要低头！她到底是徐兰的亲妈，闹腾几回徐兰总算是学乖了！她忙不迭地跟着徐兰进去了，一进门就开始到处翻翻捡捡，准备搂东西：“你这是新床单？也不知道给家里送两条去！还有这件大衣，我拿回家给天宝穿……”但是回应她的，不是徐兰懦弱的应答声，而是哐当一声扔在她面前的菜刀。菜刀被磨得锃亮。徐兰对着马水红笑了笑：“这把刀我磨了很久，砍骨头砍肉是一把利器，不过要是砍在人的身上……”“你，你想干啥？救，救命！”

马水红当即吓得头发都竖起来了，扔了手里的东西就要跑。徐兰把她拽住了：“妈，你跑啥？难不成我还能拿刀砍你？”

“那，那你……”马水红懵了。不砍她，拿刀干啥？徐兰笑容不变，但是说出来的话顿时让马水红魂飞魄散：“你是我亲妈，好歹生了我，我咋着也不能砍你，但我哪天要是看徐天宝不顺眼了，砍两刀还是可以的。反正我弟弟嘛，小孩子不听话，想砍亲姐姐，我正当防卫，一不留神……哦，对了，这么一说，其实正当防卫这事儿，对你来说也一样。”

“比方说，你现在想砍我这个亲闺女，我呢一反抗，一不留神伤了你，那可真是没办法的事情。”

最后一缕夕阳从玻璃窗照进来，屋子里亮堂堂的，徐兰的声音很低，但她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柔和。不，那不是柔和，是嚣张，是邪恶！马水红腿都软了，强撑着咬牙：“你就不怕我把你这话说出去，让大家都知道你是个恶毒的小贱人？”

“我怕啥？就算我现在给你一刀，咱们出去各说各的，你觉得大家是信你还是信我？”

“忍了你这么久，人人都知道我徐兰是个好脾气的孝顺闺女，就算是亲眼看到我砍你，说不定都会觉得是你又干了啥伤天害理的事情。”

徐兰把刀往马水红跟前怼了怼：“或者你现在砍我一刀，我送你去坐几年牢？”

“你，你……你这个恶鬼！”

僵持了几分钟之后，马水红彻底吓尿了，腿一软就坐在了地上。就算徐兰拿刀把她砍了，出去一说，肯定是徐兰咋说咋有理——到底发生了什么没人知道，但马水红对自己的名声还是心里有数的！马水红是真绝望，明明一手拿捏得好好的亲闺女，咋就成这样了呢？她不甘心地想要做最后的挣扎——“徐兰，我可是你妈啊，你这样不怕遭报应？”

“我已经被你们逼成了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我还怕报应吗？”

徐兰专心致志地看着手里的菜刀，自嘲一笑：“所以你想想好，是占我那点儿小便宜重要，还是你的宝贝儿子徐天宝重要——你来一次，我就去打他一次，你打骂我一次，我就砍他一刀，你儿子的小命保不保，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