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这衣服怎么批？”

“你拿多少件啦？”

徐兰指了指那款连衣裙：“这个款式的，　M码来20件，S码30件，有大号的再给我拿10件。”

“好嘞，那给你们按批发价啦，一件十块，你这60件就是600块啦！”

老板迅速算好了账，就找了个大袋子开始装。徐兰拦住了他，笑道：“七块一件，能拿吗？”

“七块钱？美女你干脆拿刀砍死我算啦，有你这么砍价的吗？不卖不卖！”

老板是个胖胖的男人，穿着背心短裤，趿拉着人字拖，发出夸张的叫声，连连摆手：“你太黑心了，我赚不到钱的啦！”

“那行，我们再看看。”

徐兰也不跟他多纠缠，朝着陈怀川眨眨眼，转身就走。刚才她问了好几家的价，有卖10块的，有卖8块的，她的理想价是7块。在她的记忆里，这款连衣裙要到明年夏天才能在安阳县流行起来，当时买一件得25块钱，而且得是有工作的城里人才能在县里的百货大楼里买到，等到流传到七里乡，都已经是后半年了。也就是说她现在把这款连衣裙进回去，至少能卖25块钱一件，然后刨除来回路上的车费，要想赚到钱，一件的进价不能高于8块，不然跑这么远并不划算。陈怀川常年跟生意人打交道，自然知道媳妇儿是什么意思，也转身跟着走，果然走了没几步那老板就在他们身后吆喝起来：“好啦好啦，价格可以再谈嘛，7块5，7块5行吗？”

“就七块，我没带那么多钱！”

徐兰回了头，但没让步。胖老板咬咬牙，瞅着自己档口堆积如山的衣服，也懒得再讲价，很快妥协：“好吧好吧，7块钱就7块钱，你们这些外地人呀，比鬼都精！”

“再精也精不过老板你啊！老板您贵姓？以后我来了就往您这儿来，咱们还要长期打交道呢！”

“免贵姓刘啦，以后多多照顾啦，恭喜发财！”

老板既然松了口，也很爽快，很快按照徐兰的要求装好了衣服。徐兰在他店里瞧了瞧，又挑了50双肉色的丝袜，给了25块钱，能合五毛钱一双，但只要拿回安阳县去卖，那就是三块钱一双！其实这个肉色丝袜越到后面越便宜，但对于现在的人来说还是个稀罕东西，物以稀为贵，不怕卖不上价！而王嘉明看着徐兰这一系列的操作，眼睛瞪圆了，他只知道川哥的媳妇儿性格好，没想到还这么果断！可这是不是太果断了点？趁徐兰不注意，王嘉明悄悄跟陈怀川嘀咕：“川哥，咱们这回就听嫂子的？你不发表一下意见？”

“我没啥意见，挑衣服这种事儿我信得过你嫂子。”

王嘉明：……川哥你宠媳妇儿我没意见，可你这么任性真的好吗？嫂子是个好人，也是个很能干的人，可嫂子毕竟没来过这样的地方，万一眼光有所偏差……这可是三个人的生意，万一进回去的衣服不好卖，砸手里，他怎么跟表哥交代？思来想去，王嘉明暂时把之前对徐兰的欣赏放一边儿去，逮着空试探着问徐兰：“嫂子，你确定这些衣服咱们回去卖得掉吗？我见县里的女人大多数还是习惯穿短袖长裤……”“卖得掉，这个你信我。”

徐兰自然明白王嘉明的意思，毕竟说起来三个人都是没出过远门的乡巴佬，王嘉明不信任她是正常的。可是社会在前进，社会风气也在改变，穿长裙穿丝袜慢慢就会成为一种潮流，直到90年代都不会太过时。徐兰想了想，干脆给王嘉明吃了一颗定心丸：“咱们这次来一共凑了1800块钱，这625块钱就算是我们这边单独买的，如果真的卖不出去赔了，都算我们的。”

“不是，嫂子我不是这个意思……”王嘉明急着想解释，可他又觉得没法儿解释，毕竟这中间还牵扯着他表哥杨林的钱。陈怀川听徐兰这么说，也没反对，点点头：“就这么办吧，剩下的你看上点什么你咱商量着再进。”

这下王嘉明是彻底说不出什么话来了，只能硬着头皮跟着转悠，后面三个人又商量着进了一些短袖长裤之类的，等到天黑才出了白云批发市场，就在市场外面的摊上吃了晚饭，才找了个招待所住了下来。因为没有结婚证，陈怀川和徐兰也不能在一个房间住，只好徐兰一个人住一间，陈怀川和王嘉明住一间。广城这边经济发展的很好，招待所条件也比南原省那边的要好很多，有热水淋浴也有黑白电视，王嘉明一进去就直接洗澡去了：“我都半个月没洗澡了，我可得好好洗洗，不能白白浪费住店的钱！”

陈怀川是担心徐兰害怕，也就坐在她房间陪她。关上门，陈怀川就打了水给徐兰泡脚：“累不累？今儿到处跑，脚疼了吧？”

“还好，平时也是下地干活的人，哪儿那么娇贵！”

徐兰嘴上这么说，到底是没辜负她男人的好意，脱了鞋袜，把脚泡在烫烫的热水里，发出了一声舒服的感叹：“真舒服，你也泡泡脚吧？”

“我一会儿过去了泡。”

陈怀川坐在徐兰身边，一双大掌帮她按揉着略微肿起来的小腿，想了想，还是跟徐兰解释道：“今天王嘉明说的话，你不要往心里去，这回他表哥忽然要掺一脚，有些事儿他就谨慎过头了，明儿咱们多跑几个批发市场，你看着啥该买就买，不要在意他说啥。”

“这个我懂，既然大家合伙，那就要互相尊重，我不会往心里去的。”

徐兰笑笑，宽慰陈怀川：“明天要进啥就你们俩做主吧，我这边有我攒的50块钱，我买点零碎东西就行，也省得你在中间为难。”

“这不是为难的事儿……这次就先这样吧，回去以后如果他表哥真的难伺候，那我就是借钱还给他，我也得跟他俩拆伙。”

陈怀川是说真的。做生意这种事情，跟人合伙固然有好处，但是意见不合翻脸的事情也很多。同心同德的生意伙伴很难遇，如果大家真的想不到一块去，那他也不勉强。徐兰看着陈怀川严肃的脸色，心里倒是生出不安来——上辈子没有她的参与，陈怀川的生意貌似做的一直都很不错，现在她掺和进来，不会影响他原本的人生道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