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见林瑶瑶她就穿了一件让墨庭谌毛骨悚然、满是眼睛的衣服。花花绿绿的图案和错杂交汇在一起的眼珠子，都在袭击着墨庭谌的灵魂。“你们除了我，在华国就没有朋友了吗？”

墨庭谌替她拧开手边的自来水。她手里拿着五颜六色的药丸子，面不改色地放进嘴里，像吃糖豆子一样嘎嘣嘎嘣地嚼了起来。“没有。”

女人轻启，苦涩的药味仿佛隔空飘进了墨庭谌嘴里。沈佼是在华国长大的。墨庭谌也是来了才知道，那个物流公司的沈公子是沈佼，他们之所以能打动高级婚礼设计师来设计婚礼。是因为林瑶瑶快死了。“倒是有一个姑奶家里的妹妹要来吧。”

林瑶瑶这几天还能想起一些事，“具体叫什么名字，我不知道。你是坐什么车来的？G国到华国的飞机，高铁不是都封了吗？”

林瑶瑶边说边打量着身边这个贵气十足的男人，实在想象不到他背着大包小包的行李去和那些个体户挤大巴的画面。墨庭谌说:“我坐飞机，自己家的。十八岁那年吧，我爸还活着，害怕我没代步工具，同学会排挤我，就送了我一架私人飞机，找人开的最佳航线。”

林瑶瑶家里也是有亿万资产的，听了这话，竟生出了仇富心理。她的伤口全部遮起来了，墨庭谌也不抗拒和她唠嗑了:“问句不该问的。”

林瑶瑶是被病痛折磨得魔怔了，时而暴躁，时而温柔，这会就是为数不多的温柔:“问吧。”

墨庭谌说:“你的这个病，真的没办法治好了吗？”

“还真是不该问的。”

林瑶瑶轻笑着，问:“有办法的话，我也不会那么想死了。”

她被病魔折磨到脱相，冰冷的医药机械还要一次次地把昏死过去的她拉回来让她活着，他们把冰冷的针头一次次地扎进她的皮肤里，让她在每个深夜被病魔折磨。每活一刻钟，她都是在受蚀骨之刑。墨庭谌神色怔愣，视线停在玻璃杯中的水仙花里。“你在想什么。”

林瑶瑶挤出一抹笑。“想我的女朋友。”

墨庭谌毫不避讳地念道:“我想她有一天……”林瑶瑶大笑起来，还咳嗽了好几声:“是想她变成我这个样子，你还会不会爱她？”

“我会吗？”

墨庭谌反问。林瑶瑶的双目中闪过得意的光，脸上恢复了一个活人的色彩:“不知道，沈佼爱我的。”

墨庭谌轻轻点头，双手交握搭在鼻子前，沉思着没有苏妗的世界会是什么样？他的生活不会受到任何影响，可想到再也见不到苏妗了，他心底的某一块就无比地刺疼。他甚至不知道，他到底是喜欢苏妗的花瓶长相，还是再为当年的事情耿耿于怀。“你喜欢的是怎么样的人？”

林瑶瑶靠在沙发上，今天是她最有精神的一天。可能是每个人都有分享欲，想把自己喜欢的人，如同小说男主一样讲述给别人听。要是能再得到对方一两句对她们爱情的称赞，那简直就像是掉进了云端了。墨庭谌捂着胸口，真的评价起苏妗，他很客观:“是个不太完美的人，喜欢拖后腿惹事，又强势，你永远都猜不透她的一步棋下在那里，目前来看每一步都扎在我的心里。”

从小要星星，爸妈都想塞给他月亮。大哥那块在他的生活里可能不完美，但那也只是一小部分，他爹疼娘亲的人，在情感方面没有任何缺失。当初是苏妗先招惹他的，后来又喜欢别人。他现在就想把苏妗娶回家，让她后悔都来不及，墨庭谌很幼稚。全世界都不知道。“嗯，那你……”林瑶瑶看他若有所思，抠了抠快脱落的指甲。才服下的药丸发挥出一点作用，让她的痛感减少了一点。林瑶瑶歪头，呆呆地看着松动的指甲盖，蓄力就把那指甲盖拔了下来。墨庭谌递过去一张抽纸，“好了，不提她了。来给我说说你和沈公子是怎么请到大师来给你们设计婚礼的。”

林瑶瑶的手剧烈颤抖，根本接不住:“哈哈，偷偷告诉你，我们嘴上夸大着我们感人的爱情故事，实际上我们就是想杀杀她的锐气。”

她假装大笑着，拒绝了接那张纸。“什么？”

墨庭谌抓住她的手指头，把那个正在流血的指头包了起来，“什么病？”

林瑶瑶没有回答她，有气无力，但语气很兴奋:“我早就看不惯她了，我就是想让大家看清楚爱情长久不长久还是要靠两个人来经营。”

墨庭谌听明白了，林瑶瑶知道自己要死了，就想去破坏那婚礼设计大师的名号。那个大师在官网上自诩的是她办的婚礼三年之内都不会有分手的，新人只会琴瑟和鸣。墨庭谌附和了一声:“那你们挺幼稚的。”

林瑶瑶嘴边荡开一个弧度，合上眼睛，慢慢地说:“好好对你喜欢的人，毕竟我们不知道意外和以后哪一个会先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