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川对此这赵玉台倒是略知一二。 她本是悲凉王妃吴素身边的剑侍,许多年前便已经有了指玄境的实力,毕竟是吴家剑冢上一代剑冠的剑侍,实力自然弱不了。 而她之所以出现在青城山,其实也是徐骁的谋划之一。 青城山之所以成了这三不管地带,盗匪横行,本就是有意为之。 也只有这看似有着青城王名头罩着的青城山,实则是诸多势力的真空地带,才好作为他北凉的一条备选的退路之一。 当然,也是一处培养私兵却不被人轻易察觉的难得之地。 为虑胜先虑败,徐晓看似莽夫做派,实则心思算计远超常人。 便是这吴灵素的青城王之名,也都是出自她赵玉台,或者说徐骁的手笔。 而整个青羊宫,名声最盛,可比一品高手的神宵剑阵也是赵玉台亲手操练出来。 说来也有趣,按照原来的剧情,徐凤年气势汹汹而来,一副问罪的姿态,最终搞了个不打不相识的结果,然后不了了之。 或者说,徐凤年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当真对着青城王做些什么,让其服个软也就罢了,毕竟论地位,青城王明面上也是不属于他父亲徐骁北凉王的唯二异姓王之一。 然而徐川却看不惯这青羊宫上下。 好好一个青城山因为它们成了贼窝,民不民,匪不匪,流离失所,最终只能以抢劫度日。 这般作为,正如他之前所说,看不见也就罢了,看见了,便不得不管! 所以,哪怕那青城王吴灵素走了出来,徐川依旧没有收回他那一具杀戮化身。 尤其是,这青羊宫上下,就属这吴士桢奸淫掳掠无恶不作,还敢辱及他的女人,在他心中,已是必死。 故而,在将周身敌人杀了个干净之后,黑衣徐川便将冷漠到可怕的目光落在了跌坐在地面,胯下失禁的吴士桢身上。 就连徐川本人都不在乎什么青城王,又何况他一这一具满脑子杀戮的化身? 三两步之间,便如同一道黑色的幻影,瞬息间出现在吴士祯面前。 抬手间,一道手臂粗细的血色剑气凝聚,骇人的杀意让方圆百丈之内皆是阴风阵阵,冷意森森。 “且住手!”
吴灵素面色一变,急忙喝道。 然而黑衣徐川哪里会搭理他? 吴灵素心中惊惧,虽然担忧儿子性命,却也不敢上前,他回过头,满眼哀求地望向了身后不远处的赵玉台。 一道叹息声响起,赵玉台健硕的身影刹那间随风而动,手握一柄沉重古剑,一剑落下,便有一股雄浑无匹的剑意刹那间袭来,生生在千钧一发之际挡下了黑衣徐川那一道血色剑气。 黑衣徐川何等实力,虽然无法如本体那般开挂,强行爆发至陆地神仙之境,但也是稳稳地天象境战力,哪怕他随意的一道剑气,也不是随便什么人可以拦得下的。 至少也是指玄,甚至跟高境界的强者。 所以,赵玉台出现的刹那,便引来了所有人的目光注视。 最吸引人注意的当然还是她那面上纵横交错的剑痕。 这让她看起来面容凶恶无比,狰狞之处怕是足以让小儿止啼。 然而看到这一幕,本在一旁看戏的徐凤年却瞬间愣住了,他失魂落魄,激动又难过的失声道:“姑姑?”
若是徐川不在场,只他这一声姑姑,本来所谓来此讨个公道的行动便算是到此为止。 然而,徐凤年虽然是北凉世子,做得了青鸟的主,做得了凤字营百骑的主,甚至做得了李淳罡的主,却做不了他徐川的主。 今天,他说的,吴士桢必死,别说一个赵玉台,徐骁亲来都没用。 于是,就在徐凤年一声姑姑开口,场面气氛似乎缓和了许多的刹那,一股更加恐怖的杀气却是肆意爆发开来。 一念动而天象变,黑色的阴云汇聚而来,肃杀之气以黑衣徐川为中心刹那间扩散开来。 黑衣徐川抬起手,天地间风,土,水,三种力量便汇聚而来,在他手中凝聚出了一柄形似胸臆的三尺血色长剑。 见此,立身于一旁的徐乐也是紧握修罗血剑,凌厉的剑意直指赵玉台,姜泥自更不必多说,神符嗡鸣间,道道青色剑气便已然吞吐而起,随时可以爆发惊天一剑。 后方,徐川本人则平静地搂着舒羞,淡淡地看着那赵玉台,道:“他必死,你不让,便一起死。”
赵玉台凶恶的面容冷凝无比,她很清楚徐川此言绝非恫吓,哪怕她已是天象,在面前这三人的剑势锁定下,也依旧时时刻刻能够感受到可怕的生死危机压迫而来。 她不畏死,但她有任务在身,虽然看在吴灵素的情面上,她可以一定程度的保一保这吴士桢,但如果要在两者做个选择,她必定会毫不犹豫地放弃吴士桢,甚至吴灵素对她也根本不甚重要。 若非要借助对方的名头,便是此刻将吴灵素杀了,她也不会皱一丝眉头。 所以,此刻,她握剑的手已经不再坚定,生出了退意。 后方,吴灵素立刻便注意到了赵玉台的变化,自赵玉台嫁给他以来,虽然从未曾圆房,只是他名义上的妻子,但朝夕相处十余年,也已经极为熟悉对方的一举一动。 仅一瞬间,他便知晓了赵玉台的打算。 他飘逸出尘的姿态消失不见,眼神阴鸷地嘶声道:“姓赵的,士桢虽然不是你亲子,但也奉你为母十余年,你当真如此狠心?你若是敢弃了他,我便让你这些年的谋划尽数化为乌有!”
说罢,他又冲着徐川嘿然冷笑道:“我乃是当今陛下亲笔御赐青城王,你敢光天化日格杀一名异姓王的世子,便不怕这天下再无你容身之地吗?”
赵玉台眼神虽无波动,但终归动了一丝恻隐,哪怕她明知这一老一少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但哪怕养一条狗十几年也有些感情了,若能活,她还是愿意稍微争取一下的。 尤其是,若是吴灵素当真与她玉石俱焚,让她十余年谋划一朝尽丧,也绝不是她想看到的。 于是,她握紧了手中古剑,暂时没了退让的心思。 徐川却只当吴灵素在放狗屁,他割地而起,划州而治的举措少则两月,多则半年便会轰传天下,如何会在乎离阳内区区一个几乎只有一个名头的异姓王? 更何况,就算他不反,凭他的实力,离阳又能将他如何?曹长卿三入太安城行刺离阳皇帝,甚至聚众而起,造他离阳的反,不也是活得好好地? 这时,徐凤年忽地开口道:“先生,能否暂时放过吴士桢?”
他虽然不知自己姑姑为何要保那个满脑子双修的二世子,但他依旧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支持。 徐川嘴角微微勾起,淡淡地看着徐凤年,问道:“敢问世子殿下,何为暂时?”
在徐川的目光下,徐凤年忽地心头一颤,明明对方带着一丝笑意,他却只觉一股寒意油然而生。 不远处,李淳罡摇了摇头冲着徐凤年说道:“徐小子,老夫奉劝你少掺和,你世子的身份现在可不怎么好使。”
徐凤年咬了咬牙,却还是说道:“先生无非是怪罪此人辱及舒羞,不过,我认为,他还罪不至死。”
此话一出,徐川明显感觉怀里的舒羞身躯微微僵硬了一瞬,一时间,徐川眼神中的温度急速下降,仿佛万载寒冰再无波澜。 他冷笑道:“北凉世子徐凤年,你认为?你算什么,你认为?狗屁不通!再敢废话,我连你一起杀,你试试看有没有人能保得住你!”
他转过头,冷冷地望着赵玉台,道:“退或死!”
无疑,这已经是他的最后通牒。 赵玉台心中天人交战,然而不过片刻间,她便心中一叹,飘然退开。 一时间,吴士桢肝胆欲裂,恐惧彻底占据了他的身心。 “不,不要,不要杀我,父亲,母亲,救我,救我啊!”
他嘶吼着,哀求着,不住地向后攀爬。 然而一道血色剑气落下,他的脑袋便直接飞了起来,涕泗横流的狰狞面目依旧那般的活灵活现。 见到这一幕,刹那间,吴灵素彻底疯狂了,他嘶吼道:“赵玉台,你这个无情无义的婊子,你竟敢如此,你怎敢如此?”
他双目血红地盯着远处的徐川,道:“杀子之仇,不共戴天,今日之辱,我记下了!”
闻言,徐川不由失笑、 他似笑非笑地看着吴灵素道:“呵呵,青城王,好大的名头,所以这就是你敢于威胁我的底气吗?可惜,别人不敢杀你青城王,我敢杀!”
吴灵素神情一变,赵玉台也神情大变。 此前,他们根本没想到会有人敢堂而皇之地杀一位离阳朝陛下亲笔御封的异姓王。 然而此次,他们却毫不怀疑徐川所言的真实性。 便在此刻,黑色幻影飘忽而起,拎着手中一道血色三尺剑径直向着赵灵素劈落。 赵玉台立刻便要阻止,吴灵素不能死,至少在她任务成功前不能死! 然而,在徐乐和姜泥两人一青一红两道剑气锁定下,她根本不敢随意动弹。 血剑锋芒下,吴灵素拼命抵抗,然而他虽然也有指玄境。 但道家的指玄和武夫的指玄可截然不同。 论战力,未必就比得过武夫的金刚境,更何况,吴灵素这双修而来的真气本就不甚凝练,怕是也就堪堪与二品武夫媲美。 哪里挡得住天象境实力的黑衣徐川? 只一剑,便强势劈开了吴灵素全力聚集的护体真气,更是生生将其劈成了两半。 这血腥的一幕和背后代表的含义让在场的几乎所有人都心神大震。 离阳的一位异姓王如此凄惨的死去,这个消息估计很快就会令天下震动。 年过半百的魏叔阳更是深知这一举动会引起多么恐怖的波澜,他神情一时迷茫,一时骇然,几乎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徐凤年心中的震动则是久久无法停息,徐川方才冷冽的话语依旧在耳边环绕,这肆无忌惮地斩杀吴灵素的一幕更是令他难以自制。 他本不愿学武,是因为老黄,这才入了武道,实际上他最看重的,还是和李义山学习多年的谋划和算计。 但今日他才真正意识到,什么身份地位,什么谋划和算计,在足以碾压一切的实力面前,都是个屁。 这一刻,他对武学修行的欲望前所未有地高涨。 青鸟此刻面色虽然依旧冷清,但看到徐川怀里的舒羞时,却也依旧不由自主地浮现一丝羡慕。 有一个这般霸道强势的主人,怕是舒羞这一生做得最明智的抉择了。 她清冷的目光看向徐川,那俊美的脸庞映入眼帘,心中也是悸动不已。 她很小的时候就从自己父亲的口中听说过对方,神凰城一战,可以说是他父亲生涯中最为耻辱的一战,刹那枪被夺,当场落败。 那一日,对方一剑落下,仿佛从天外而来,生生挡下了剑神李淳罡此生至强的一剑开天门,更是给她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 其本身实力强大就算了,就连教的两个徒弟明明与她岁数相仿,实力却远胜于她。 强大,神秘,英俊,冷酷又杀伐果断,一时间,徐川的身影几乎快要压过徐凤年在她心中的地位了。 毕竟,比起徐川,徐凤年似乎除了世子这个身份之外,再无任何可以与之相比的地方了。 若非她自小便是作为死士培养,早已经将徐凤年奉为主人,此刻怕是也要忍不住学那舒羞改换门庭了吧。 这般危险的念头一闪而逝,她不敢再多想,也不敢再多看,压下视线,强行摒弃了一切杂念。 而此刻,舒羞却只觉心神沉醉,浑身上下酥酥麻麻的使不上力气。 仅仅因为对方辱及她的一句话,徐川便斩了那背景不弱的吴士桢,更是连堂堂异姓王也一并杀了。 或许不全是因为她,但与她却也关系不浅。 想她活了近三十年,何曾遇到过如此对她的男子? 巫女看似多情而妩媚,然而一旦动情,便会终生钟情于一人。 如果说一开始她是想逃脱徐骁的掌控,给自己找一个依靠。 那么此刻,她便是连人带心都已经彻底属于了徐川一人。 她望着徐川的侧脸,眼神娇媚如水,若非时间和场地不对,她怕是要当场寻徐川好生修炼一番了。 而此刻,该杀的人都杀了,徐川脸上的冷意也渐渐散了,一念间,黑衣徐川便也随之散去。 他觉得自己性格向来温文尔雅,很是好说话,总是冷着脸自然不好。 而且,入籍杀的爽快了,这青城山后续的事情还要稍微收个尾才好。 起码,这往日三不管的青城山至少该有着其基本的秩序和规则。 他看了一眼众人,微笑道:“诸位,一同看看这青羊宫如何?”
随后,他看了一眼神情有些失落和茫然的赵玉台道:“告诉徐骁,青城山我要了,他会知道怎么做的,或者你可以尝试用山里藏的那几千精兵杀了我。”
说罢,他也不管赵玉台神情如何变化,当先搂着舒羞径自踏入了青羊宫,徐乐和姜泥也是紧随其后。 “这小子霸气不输老夫当年啊!”
看着徐川的背影,李淳罡嘀咕了一声,感叹着晃晃悠悠地跟了进去。 其他人沉默片刻,也都是一一跟在身后进了这颇为气派的青羊宫大殿。 所有人都清楚,这青城山已经变天了,只是不知,离阳反应如何,会如何对待一位异姓王的死。 如今纵然是神凰城打得热火朝天,怕是也会有许多人将目光投注到这个平日里无人问津的仙家福地了。 而此刻,青羊宫大殿后方,那空旷的广场上已经是跪伏了大大小小数百余道士仆役。 此刻皆是战战兢兢地等待着徐川到来,因为他们未来的命运如何,将皆由徐川一言而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