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孟宛院子里除去白日因郎中的事来了一趟的秋氏闹出过许多动静，后面便没了声息。看到孟宛院里的灯都熄了，一个黑影也踩着石头鬼鬼祟祟离开，转到了孟青淑的小院里。“打探的怎么样了？”

一进门，黑影马上跪在地上，全权汇报。听完奴才的回话，孟青淑阴沉着一张脸，眼神阴鸷地盯住地上匍匐的人影，像要生吞活剥了对方一般。过了片刻，她才说道：“好了，下去吧。”

“是。”

地上的人影连滚带爬地跑了出去。孟青淑跌坐在椅子上，一只手支着额头，满脸倦色。她方才刚回到院里，祖母那边是出不上力气了，思来想去，她叫来丫鬟，贴耳叮嘱了几句，把人打发了出去，顺着后院摸不着门道的小路一路到了相府。那边的守门人也是个机灵的，看到来人身穿斗篷，拿出一枚玉佩，立马开门。暗夜降临，浓稠的墨色被铺洒在天空上，遮住了黑夜。翌日，一酒肆中，几个酒客坐在一起，正窃窃私语着什么。“哎，听说了没有。”

“你们也听说了啊，啧啧啧，没想到啊。”

“你说说，皇宫里竟然也会发生这样的事情，看来这天下再没有什么安全的地方啦。”

有人虽是拉长了调子在感慨，却任谁都能听出来他是带着几分幸灾乐祸。“夫人，差不多到时辰了，该回去了。”

酒肆外，一处小摊上，出门逛街的贾夫人放下手中的物什，点点头，正要转身，忽的听见那几个人又开口。“别光说皇宫里怎么样，你们还不知道吧，此事与丞相府脱不了干系！”

“哦？快说来听听。”

马上有百姓来了兴致，从别桌也跑来几人听一耳朵。中间被围起来那人立马绘声绘色地说起宫里花灯会大火，孟府小姐和相府千金对赌一事，这勾的另一群人也说起了女学之事，一时间，各种议论充斥在贾夫人耳中，她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身旁的丫鬟察觉到不对，悄悄拉她衣袖道：“夫人？”

“回府！”

贾夫人气得拂袖而去，进了丞相府便径直去找丞相。不料，推开门引入眼帘的却是贾丞相正在与贾玉莲谈事，怔愣间，一股压抑已久的无名怒火终于窜了上来。且不说她嫁进丞相府有多少个日夜了，书房很少进，她贾玉莲是凭什么能随意进出书房呢。“怎么了？”

贾丞相还没有察觉到不对劲，收起手上的书卷，面色不悦。贾夫人也是个聪明人，暂且压下怒火不发，将街上听来的事全都一五一十地告知。屋内两人听的沉眉怒目，抿唇不言。恰在此时，管家也着急忙慌的一头撞了进来，察觉到屋内氛围不对，想要退出去，贾丞相又说：“何事？”

管家只好硬着头皮将小姐在女学惹祸的事情抖落出来，并帮孟青淑带了一句话。“她说什么？”

贾丞相声音浑厚沉着，带着不怒自威的气场。管家一口接一口的吞下口水，哆哆嗦嗦道：“孟家大小姐说，此番出事，她也是有力无处使了。”

简言之，在这件事上，孟青淑帮不了贾怜云。主要还是怪贾怜云昨日道歉沉不住气，还是没弯下腰。“混账！”

听到这里，贾丞相暴喝。管家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手足无措。想想昨天回府，贾怜云不仅向女学告假，还托下人来讲自己身子不适，需要休养，从那时起，她就惹出了祸事，想偷偷躲起来。于是丞相马上派人去找女儿。虽然知道此事瞒不了多久，总会有东窗事发的一天，可真当父亲派人来请，贾怜云还是吓得两眼一抹黑，出门的脚步都是虚浮的。“大小姐，此番你只需要好好认错就是了，千万不要与相爷起争执啊！”

跟在贾怜云身边的嬷嬷好心相劝，她也只是点点头，不知道究竟有没有听进去。来到书房，一进门，贾丞相正背对着她，双手负在身后，看不清表情，母亲和姑姑也是神情晦暗，气氛说不出的压抑。“爹。”

贾怜云嗫喏着，气若游丝。下一秒，只见有什么东西飞了过来，狠狠砸在了她头上。“相爷！”

贾夫人惊呼道。贾怜云眼泪唰地流了出来，身子歪到了一侧。贾丞相转过身，脸黑沉沉的，破口大骂道：“孽种，我、我当初怎么就生了你这个孽种，家门不幸啊，瞧瞧你做的好事！”

“爹……”贾怜云忍着痛，小声反驳道：“您别听外面那些人胡说八道。”

“孽女，你说什么！”

贾丞相声如洪钟，气势不怒自威。贾怜云赶忙低下头，摇了摇脑袋。或许是刚刚拿书砸得不够狠，贾丞相还想再砸，贾夫人说什么都不干了，抢在他之前拦住了。“相爷，怜云知道错了，你就绕过她一回吧。”

“走开，这里没你的事儿！”

贾丞相正在气头上，谁劝都不听，一把推开夫人，拿起手边另一本书砸在女儿身上，继续大骂道：“孽女，这些年府里众人疼你，没成想倒将你养成个仗势欺人的，如今悠悠众口，火烧眉头，怎么解决！”

“爹，是那孟宛的错，女儿什么秉性，您真的不知道吗。”

被砸了两回，脑袋都晕乎乎的了，贾怜云再也忍不下委屈，哭诉起来。她这个模样倒叫贾丞相动作一滞，给了贾夫人机会。瞬息间，她从贾丞相手中夺走书籍，狠狠掷在脚下，扶住了一旁的女儿。“我算是看透了，你们就是一丘之貉，出了大事才想着教育女儿，但这件事何止是她的错！”

贾夫人咄咄逼人道。“你要说什么？”

贾丞相逼视着她。两人的目光在空中激烈摩擦，火花四溅。“问问你的好妹妹吧！怜云与拿二小姐打赌一事早在拜师之前，她应当一早就知晓此事。”

“所以呢？”

贾丞相万万想不到矛头会对准妹妹。贾夫人唾弃道：“若她真当我们是一家人，为何不将凤印台交给怜云了了这桩事，现在出了大问题，你不去责怪她，反而来辱骂我们的女儿，真可笑。”

“你！”

贾丞相扬起手掌。贾夫人不甘示弱的凑了上去，“你打啊！”

贾丞相脖子抻得老长，面色绯红，终究没有打下去。贾夫人冷笑几声，看向小姑子说：“说穿了，你不过就是个外人，丞相府的事情，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插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