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一场闹剧，总算落下帷幕。秋氏松开万氏，没了支撑，她跌坐在一旁，脸色灰暗，唇色泛白。老太太也有些疲惫，秋氏便带着孟宛告退了。母女二人一道去了秋氏居住的院子，看到二小姐来，院里的丫鬟赶紧去了后头备茶。孟宛环顾四周，觉得院里似乎冷清寂寥了不少。虽说隆冬天就是这样，给人的感觉无边孤寂。但秋氏的院子里，更多的是透露出一种鲜少人来的冷清感。想到昨日刘嬷嬷跪在地上请罪，孟宛的心犹如被一根细细的长针密密麻麻扎过一片似的，忍不住开口，主动问道：“娘，爹……和玉岫的事，你打算怎么办？”
秋氏正怜爱地看着她，忽然听到“玉岫”的名字，神色一怔，旋即笑容渐退，只余一张空白的面容。“你不用担心我，娘心里有数。”
秋氏神色平淡，瞧不出半分失落难过。饶是如此，孟宛也知道，她不过是强撑着罢了。念及此，心中更是一片酸楚。她质问道：“娘，你真的就这样放任不管了吗？”
真的没有任何办法吗？孟宛经历过一世。自然知道孟南筠抬了表妹进门，秋氏心中必然难过万分。可她现在又显得这样从容平静，难道真的不在乎吗？良久，秋氏终于轻轻叹了口气，有些苦涩道：“无妨了，随他的心意吧，有些事能阻止的了一时，阻止不了一世。”
看着她半带惆怅的面容，孟宛仿若也有了窒息的感觉。明白秋氏不想再提起这件事情，孟宛便也不再开口。随即转移话题，说了许多在别院时，发生的趣事。秋氏听的也是眉开眼笑，时不时会有几声浅笑飞出院落，不知栖在哪片树枝上。待到孟宛察觉到秋氏是真的开心了，神色再无异常，才起身离开。回到自个儿的院里，孟宛冷声吩咐道：“去准备笔墨纸砚来。”
柳翠跟了一路，听到小姐吩咐，马上去收拾。孟宛摘了披风，随手丢给一旁候着的丫鬟，看着卖力磨砚的柳翠，提起毛笔便写。柳翠虽不识字儿，也能看出孟宛这手绢秀的字体飘逸洒脱，止不住一个劲儿夸她。随后才问：“小姐，您的信是写给谁的啊？”
孟宛看着已经半干的墨迹，俯身轻轻吹了吹，才道：“自然是给夏家小姐的。”
她写这封信给夏青衣，是想她多帮忙，调查一些事儿。柳翠知道，一旦小姐露出很严肃的表情时，有是事儿就不是她能多问的了。如今孟宛又露出这副神情，柳翠识趣儿地没有张口再问，写信的内容是什么。乖乖在一边等小姐写完信，装好封口，柳翠便披上斗篷出去了。孟宛一人静坐在屋内，联想到近日发生的事情，直觉不对。她还是缺少相应的势力，不管是和谁斡旋，总是棋差一招。是时候该做个打算了。——孟府，主院。孟老太太等人还在院中，尚未离去。万氏与孟青苑坐在一侧。她瞧着孟青苑脸上的伤痕，心疼的不得了。方才刚挨了一巴掌的时候，孟青苑脸上还只是感到一阵刺痛。眼下，随着时间一点点流失，原本的巴掌印不仅变得又红又肿，还带着一股灼烧麻木的刺痛。孟青苑半边脸肿的老高，万氏看在眼里，心疼不已。止不住的拿扇子轻轻扇着，命人去冰窖里拿了冰块儿来。刚刚拿白布巾包了一圈儿，贴在她脸上，便听一阵“嘶哈”的抽气声，更是叫万氏心疼的要死。“这野丫头下手也忒狠了，没个轻重，怎么能把你打成这样！”
万氏两只眼睛通红，恨不得上去也扇孟宛一耳光。她却不知，这一巴掌，孟宛还是留了些面子的。看着也只是吓人点儿罢了，没什么实际伤害，总归不会毁容。孟青苑也是疼的直抽气，哼哼道：“娘，还是疼。”
“哎，这事儿，我和她没完！”
万氏猛的一拍扶手，发出“嗙”的一声。惊动了上面的孟老太太，她缓缓睁开眼，凝视着她们。万氏心知唐突了，马上低头道：“娘，是儿媳不小心了。”
“哼，你自己心里清楚。”
孟老太太一番话说的万氏面色苍白，不敢再说。又听头顶上方，传来一道冷哼。孟老太太又开口道：“我说你啊，总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宛儿现在可不是好拿捏的软柿子，你们不是她的对手，不要总想去自取其辱。”
孟老太太说话，语气半是警告，半是劝诫。万氏心里虽有一万个不乐意，还是咬牙应下了。“儿媳明白。”
老太太又扫她一眼，看出万氏屈辱又不服气的表情，摆了摆头，便打发她们退下了。翌日，晨光熹微。孟宛起床，照常洗漱，柳翠从门外进来，抖了抖身上的雪沫，扑簌簌落了一地。孟宛坐在铜镜前，边梳头边抽空看了她一眼，问道：“外面落雪了？”
“嗯，小姐待会出去还是抱个汤婆子吧。”
柳翠搓搓手，哈出两口白气，去里面拿了汤婆子出来，塞到孟宛手里。待一切准备完毕，孟宛取了房里一件鹅黄色水貂披风，从屋里悠悠踱步而出。先去了秋氏院子里，陪她一同吃了早膳，打了声招呼才离开。管家已经套好了马车，就在外候着。看到她从门里出来，忙从一边拿出踏脚的凳子，笑眯眯地等着。孟宛道了句“多谢”，在柳翠的搀扶下上了马车。一路上，见到的人反而比往日更多些。明明昨夜刚落了一场大雪，这会儿正是冷的时候，丝丝凉意犹如附骨之蛆，沿着骨头缝隙到处游走，怎么还有人跑出来。而且看街上绝大多数人的打扮，都不像是为生计奔波劳碌的人。“今儿可是有什么好事儿发生？”
孟宛挑起帘子一角，向外看去。柳翠一边搓手，一遍用力回想了下，摇摇头道：“未曾听过。”
就在这时，马车行至一处，被拦了下来。隔着厚厚的布帘，外面隐隐约约有说话的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