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宛起身，穿好衣服，抱着汤婆子站到门口。院儿里，刘嬷嬷正带着几个丫鬟挡在孟青苑身前，一口一个“青苑小姐”，气的她说话都不大利索了。“我只是来看看二姐姐，嬷嬷何苦一直拦我？”
“青苑小姐，奴才已经说过了，二小姐在屋里歇息，您还是得空了再来吧。”
“方才我派丫头来看的时候，二姐姐就在休息，现在还在休息，嬷嬷是在诓我不成？”
孟青苑也非善茬儿，听刘嬷嬷这样说，一定是推辞之言。说什么都要挤进去。恰在此时，刘嬷嬷身后传来一道轻缓的声音。“让她进来吧。”
在院儿争执不下的几人一齐回头看去，孟宛正站在门边，脸上不带丝毫表情，面色极白，仿佛与这隆冬天儿里的雪一个颜色似的。孟青苑哼了一声，刘嬷嬷垂首退到了一侧去。孟宛回到屋里，柳翠奉命看茶。孟青苑陪着一张笑脸，进来便说：“二姐姐，见你一面可真是不容易啊。”
“你有事儿吗？”
孟宛举起旁边的热茶，浅浅抿了一口。孟青苑今日的神色难得和善，听到孟宛不甚客气的口气，还是在笑。“二姐姐，其实我当真是有事来找你。”
果然。孟宛凝眸，看着她手里提的礼品，忍不住冷笑。孟青苑也没有丝毫掩饰的意思，放下礼盒，从四面打开锁扣，揭下盖子，露出物品的真容来。竟然是一副纯头金面！孟青苑眼里藏不住的骄傲自得，同时又忍不住去打量孟宛是何种表情。只见她看也不看那头面一眼，低头品茶不语，混没将她送的礼物放在眼中。孟青苑只能自行缓解尴尬，开口道：“二姐姐，秋家之前送了不少好东西给你，其中有幅韩载熙夜宴图—”说到这儿，她故意停顿下来。孟宛低头看着茶水，没有接话，等着她的下文。孟青苑极不自在地咳嗽了一声，放下手中的盖子，道：“二姐姐，妹妹是想用这副头面来换那副图可好？“呵。”
一直没有讲话的孟宛，在听完她说的话以后，忽然就笑了出来。孟青苑不懂她是何意，脸色变了几变，好在尚能维持住脸上的笑意。孟宛放下茶盏，细细擦过手指，才抬起头道：“妹妹，你觉得是我蠢还是你蠢？韩载熙夜宴图价值连城，你这副头面有何金贵之处，竟也敢狮子大开口，找我来换？”
“二姐姐，我这副头面可是纯金打造。”
孟青苑吞了吞口水，尴尬至极，还要强行解释。孟宛听完，更是毫不掩饰眼里的讥讽。孟青苑明白，这是不可能换的意思了。当下，一张小脸拉了下来，带着三分愁苦，弱弱开口道：“二姐姐，妹妹也知此举唐突，可是我爹想留任京中，知晓翰林院掌教最喜欢的就是名贵字画，还请二姐姐行行好，帮帮我爹吧。”
孟青苑说着说着，声音不由委屈起来。若是给旁人看去了，还要传出她欺辱庶妹的谣言。孟宛心里更是不待见她，冷眼相看，从头到尾都没有什么表情。孟青苑故意抬手，用手绢擦了擦眼角并不存在的泪珠，余光悄悄去看孟宛。正好对上她一道冷冽似刀的目光，心中一寒，马上收回视线，继续低头，佯装委屈。柳翠站在孟宛身边，都替她委屈，手指不由用力蜷缩在一块儿，压下声音道：“小姐，他们也忒欺负人了，竟然跑向朝您诉苦。”
“这不是她的惯用伎俩吗。”
孟宛波澜不惊地低头整理衣裳。孟青苑站在屋内，干巴巴假哭了半天，发现孟宛仍是不为所动，抽泣道：“二姐姐，你当真如此心狠，对家里的事不管不顾吗，我也是事出无奈才来找你，我们都是一家人，等我爹留任京中，到时我必定来报答你。”
“不必。”
孟宛终于动了动嘴唇，可她吐出的话语无比冰凉。孟青苑身形一颤，似乎是没料到她会拒绝的如此干脆，两只眼睛通红。孟宛看她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便又说：“怎么，我说的还不够明白吗？”
“二姐姐当真一点情面也不留？”
孟青苑还不死心，做最后一搏。然后，孟宛的回头直接兜头浇了她一盆冷水，叫她从头寒到脚。“我说不行就不行，妹妹下次来，最好还是带着脑子比较好，像你这样开出一堆丰厚的条件，却无半点能实现的希望，着实叫人头疼。”
“……”孟宛伸手，露出一副头痛的表情，手指撑在脑袋上，意图再明显不过。孟青苑像是被人隔空抽了两个嘴巴一样，脑袋一片空白地愣着。孟宛向一旁的柳翠使个眼色，她倒也聪明，客客气气上前，作出“请”的手势道：“青苑小姐慢走。”
“我—”孟青苑咬了咬牙，知道这是要赶她走的意思，于是强压下心中的火气，好声好语同孟宛道别。临走时，也不忘嘱咐身边的小厮拿上那副纯金头面。终于送走了瘟神，柳翠可算心里畅快了。她走到孟宛身边，嫌恶道：“小姐，下次啊，她再来，您就别见她了，平白辱没了您的清净。”
“你这丫头。”
孟宛笑了笑。柳翠不再说话，转身去收拾茶盏。而孟青苑被她们客客气气“请”出来后，一路憋着一肚子火气回到了院子里。路上打扫的丫鬟、小厮看到她这副怒气冲冲的模样，都握紧了扫把站到一旁去，生怕触了她的眉头。孟青苑甩着袖子，步履飞快，回到了万氏的住处。进门张口便抱怨，万氏看她一副受了委屈的样子，屏退了屋里的仆从，紧张地问：“事情可办妥了？”
孟青苑赌气般挥了挥手，身边小厮将装头面的盒子放在了桌上。她道：“娘，你看看，我拿去送人家，她都不稀罕呢。”
“怎么可能啊？你有没有和她说明白。”
万氏伸手揭开盖子一看，头面确确实实还在里面放着，纹丝未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