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薇，这房子也太破了吧？”

徐秀娥半是嫌弃半是挑剔地打量着眼前这幢废品回收站似的房子。“破？”

跟在后面的姚老太不服气地轻哼道：“县政府大楼倒是新，你住得着吗？”

徐秀娥：“……”这老太太说话也太不客气了吧！姚老太确实不客敢，一句话怼得徐秀娥找不着北后，这不紧跟着又问道：“那这破屋子你们还租不租？”

“租的。”

廖时薇忙不迭地说道。姚老太哼声说道：“不是嫌它破吗？”

徐秀娥被她挤兑的红了脸，讪讪着不知道说什么好。廖时薇看了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想了想，对姚老太说道：“姚奶奶，我妈她说房子破是事实，我愿意租不是因为我不嫌弃它破，而是因为您家人口简单省了很多事非。”

活了几十年的人精，怎么会听不出廖时薇的话外之音。姚老太看着廖时薇，“怎么，这是替你妈打抱不平，埋怨起我老太太来了？”

“没有。”

廖时薇笑着说道：“姚奶奶您喜欢直来直去，我也不喜欢藏着掖着。”

徐秀娥怕姚老太不高兴房子不租了，悄悄扯了扯廖时薇的衣裳，廖时薇却是对她摇了摇头示意她什么都别说。本来嘛，租个房子还租出优越感来了？她又不是白住不给钱。“呵”姚老太一声轻笑，稍顷，点头道：“行吧，打算租就把房租费付了，租半年押一个月，一共三十五块钱。”

徐秀娥便要去掏口袋里的钱，廖时薇却说道：“姚奶奶，去屋里说吧，我们把租金给您，也麻烦您给我们出个收条。”

“我老太太又不识字，怎么给你收条？”

姚老太没好气地说道。廖时薇便笑着说道：“我刚才来的路上碰见昨天问我买鸡蛋的姜婶子，她知道我是来租房子的，说等会儿过来给做个人证。”

说曹操曹操到。廖时薇的话声才落，姜桂香便从外面走了进来，“姚婶，这小姑娘说要租你家的房子是真的吗？”

“是真的，你来了正好，帮着写个收条吧。”

姚老太说道。姜桂香也没推辞，三两下把收条写好了，姚老太摁了个手印，徐秀娥当着姜桂香的面把三十五块钱交给了姚老太。廖时薇要去仪器厂找章卫红卖鸡，徐秀娥决定留下来收拾院子和屋子。“院子等回头我和你一起收拾，你先把屋子收拾干净吧。”

廖时薇对徐秀娥说道：“收拾干净了才知道缺什么。”

徐秀娥还在心疼交出去的那三十五块钱，想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赚回来，又想着钱也花了，说什么她也得在城里站稳脚，离婚已经够丢人了，她不能再丢回人。“行，你去吧，我看着收拾，收拾好了我先紧着要用的东西添置。”

徐秀娥说道。廖时薇点头嘱咐了徐秀娥几句便走了。徐秀娥是个勤快的，将带来的毛巾往头上一扎便开始收拾起来。屋子里乱，是因为这几年姚老太将那些不用的闲置的东西都堆了进来，光漏底的破竹篮子便清理出了三、四个，更别说淘汰下的木桶、木盆什么的。姚老太搬了把小竹椅坐在屋檐下看着徐秀娥忙进忙出，偶尔搭几句话，只是却都不是好话。“你姑娘说你和她爸离婚了？”

徐秀娥手上的动作僵了僵，背对着姚老太点了点头，然后继续忙活起来。她不想跟姚老太说话，便将整理出来的东西都堆放在屋里的门口，想着等姚老太走了再把那些东西搬出来，可姚老太就像生了根似的坐那不动了。徐秀娥被逼得没法子，干脆来了个先发制人，“婶，您怎么就一个人呢？”

“老头子死了，好不容易养大的姑娘跟人跑了，我不一个人怎么办？”

姚老太阴测测地说道。徐秀娥：“……”原来你也不喜欢被人扎心窝啊！不过既然是扎刀，总是要扎狠点才行。“你就一个姑娘吗？”

“可不就是一个姑娘，要有个儿子我能这么惨？”

姚老太看着徐秀娥单薄的背影，“你不用偷偷笑话我，你也就一个姑娘，以后指不定跟那个王八蛋跑了。”

徐秀娥：“……婶，我家时薇不是那样的人。”

姚老太“呵呵”笑了笑，撇了嘴角，耷拉着眉眼说道：“是不是的也不是你说了算。”

徐秀娥不言语了，她算是知道了，这老太太啊就喜欢找别人不痛快。廖时薇一路去了仪器厂，熟门熟路地找去了章卫红家。章卫红看着拎了只鸡，小脸被晒得通红满头都是汗的廖时薇说道：“时薇，你这是来给我送鸡了？”

“是啊。”

廖时薇笑着道：“章姨，你上回买的鸡满意吗？要是满意的话这只鸡就还卖给你，要是不满意那我就带回去。”

章卫红看着小姑娘亮晶晶的眼睛，还有被汗水打湿的头发和衣裳，心情很是复杂。当日佟浔央求自家男人帮着给这姑娘找份零时工的活时，就已经把廖时薇的身世毫无陷瞒地告诉了他们，说实话她知道后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单位很多部队复员转业的男职工，在端了铁饭碗后都把乡下的老婆给离了，当然也有不离不弃想着法儿将妻儿接到单位来的，仪器厂很多零时工的岗位就是给了这些职工家属。“看你这一身汗，先进来歇歇喝口水吧。”

章卫红说道。廖时薇却摇头说道：“不了，章姨，时间不早我怕误了回家的车。”

“进来吧，正好我有话要问你。”

章卫红说道。廖时薇想了想，便也没坚持脱鞋走了进去。她穿的是双布鞋，袜子上打了几个补丁，从前不熟悉倒也不觉得难为情，现在嘛……她悄悄把脚趾头抠了起来。“鸡给我吧，多少钱我等会儿拿给你。”

章卫红接过廖时薇手里的老母鸡说道，完了又补充道：“你今天不来，我也打算找个时间让佟浔去和你说一声。”

廖时薇便试探着问道：“那章姨以后是不是半个月送一回？”

“是的，半个月送一回，先送两个月。”

章卫红说道。“好，我记住了。”

章卫红把鸡放好后拧开了头顶的电风扇又要给廖时薇倒水，被廖时薇给阻止了，“章姨，你是不是想和我说那个零时工的事？”

章卫红点头，“佟浔说你要考虑考虑，怎么样考虑好了吗？”

“章姨，真的谢谢您和您爱人，但是我还是决定不来了，原因嘛……”廖时薇顿了顿，垂了眉眼，轻声道：“我的事佟浔应该都和您说了吧？再怎么说他到底生了我，他也有了新的家庭，何必闹得大家都不痛快呢，你说是不是？”

“时薇啊，你怎么就能这么懂事呢？”

章卫红目光痛惜地看着廖时薇，“是他对不起你，你没必要躲着他，听姨的话先做个几年零时工，到时候让姨和姨夫再想办法把你给转正了。”

廖时薇哪里敢受这样大的恩慧，这世上从来没有免费的午餐，非亲非故一个铁饭碗说送就送了，谁知道她后面要拿什么代价去交换！“章姨，我真的很感谢您，就像您说的是他对不起我，我没必要躲着他，只是我能努力做到不恨他，但我也不愿天天见着他，再说我妈她也离不开我。”

搬出徐秀娥章卫红倒是不好再劝了，她总不能说让廖时薇把徐秀娥也带上吧，她能解决廖时薇的工作和住宿问题，还能再加上个徐秀娥？她就一普通的护士长，可不是仪器厂的厂长！心里万分可惜，只得说道：“你再想想，你妈还年轻总不能这辈子就守着你过吧？”

廖时薇垂了眉眼，“章姨，我妈她不打算再嫁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