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浔的患得患失廖时薇不知道,她正和姚老太、徐秀娥热热闹闹地准备着年夜饭。“时薇,你拿着这些浆糊和你姚奶奶去贴对联。”
过年贴对联是必不可缺的流程。拿把竹刷子沾着水将去年腿色的老对联剔干净,再一手扶梯子一手端着浆糊从上往下刷,刷好浆糊接过老太太递来的对联,廖时薇在上面比划着,老太太在下面眯着眼睛指挥高低左右怎么移。厨房里,徐秀娥则蒸煮煎炸忙得热火朝天,不时的还要跑出来看看廖时薇的对联贴得怎么样,给出点自己的意见。“时薇,时薇。”
陈老太拄着拐棍笑呵呵地走了过来,“你们对联贴好了没有?我家浆糊弄少了,贴好了浆糊借我用用。”
廖时薇正从梯子上往下爬,听了连忙说道:“陈奶奶我们已经贴好了,你拿去用吧。”
陈老太接过浆糊没有立刻走,而是站在那同姚老太说起话来,“姚婆子今年过年开心了哈。”
往年过年都是姚老太一个人过,别人家热热闹闹阖家团圆,只有她冷冷清清孤家寡人一个。人老了本就爱热闹,特别是这种具有特定意义的日子里,也是因为这般老太太脾气一年比一年独。听了陈老太的话,姚老太哼了哼,说道:“那是,年后我干儿子还要来给我拜年呢。”
“好,好,美的你,你可要健健康康的,等你干儿子结了婚有了崽,你还得帮他带小孩呢。”
陈老太笑了说道。“放心,长命百岁不敢说,活个九十九肯定没问题。”
姚老太就差拍着胸脯保证了。陈老太哈哈笑了说道:“那赶情好,你还能带重孙子呢。”
说笑了一番后,陈老太敛了笑,轻声问道:“书慧她……”“大过年的你提她做什么?”
姚老太不高兴地打断陈老太的话,“难得我高高兴兴过个年,你就非得惹得我不痛快是不是?”
梁书慧是姚老太的女儿,是她在这世上唯一的血脉亲人。只是从当年跟着那个下放的知青回支后,梁书慧就再也没有回来过,从最开始的书信往来到现在的音信全无也不过就是短短几年的功夫。陈老太见姚老太不高兴,不敢再继续这个话题,摆手道:“行,行,不惹你不痛快,我走了,等会儿让我孙女给你送狮子头,我们家今天炸了狮子头。”
陈老太的儿媳是扬州人,做得狮子头是一绝,每年过年都要给姚老太送两个过来,今年也不例外。“你别给我送,我又没好东西回你,尽吃你的难为情。”
姚老太说道。“你这话说得亏心不?什么你的我的?我们老姐妹俩几十年的交情……”“陈奶奶。”
廖时薇端着个粗瓷碗走了出来,走近了才发现手里的端着的是碗莓干菜扣肉,“陈奶奶这是我妈做的扣肉,她说让您带回去偿偿。”
农村人过年,有你送我一碗肉,我回你一碟鱼的习俗。陈老太呵呵笑了说道:“时薇,你跟着我走一趟吧,正好把狮子头带回来。”
廖时薇也不客气,跟着陈老太便走。才出院子,又碰上另外两家来送东西的,都是各家的孩子端着个粗瓷碗,碗里或是自家炸的丸子煎的饼什么的,反正就是平时不大吃得着的东西,趁着过年多做些然后同关系好的人家分分。廖时薇在这片住了小半年,大家都混熟了,孩子们也挺喜欢她,见了都会打招呼,这不离得还有几步远就喊着“时薇姐”,廖时薇笑着跟他们打了招呼,这才继续跟着陈老太往前走。“时薇,你姚奶奶这两天没收到信吗?”
陈老太问道。廖时薇摇头道:“没听说。”
“唉……”陈老太长叹了口气,轻声道:“也不知道书慧是不是出事了,不然不可能连封信也不写来啊,这都有五六年了。”
“陈奶奶,你有书慧姨的地址吗?有的话找机会我去沪市看看,看能不能找到她。”
廖时薇说道。陈老太摇头,“没有,不过你姚奶奶有。”
“那行吧,找机会我问姚奶奶要。”
吃年夜饭前放爆竹是约定成俗的规矩,但这规矩在若干年被取消了,不过这会儿却是噼里啪啦热闹得很,从下午一点半开始,鞭炮声就没停过。“时薇,去,把我屋里那个三百响的爆竹拿出来架在墙头上放,我们今天也热闹热闹。”
姚老太看着满桌的菜嘴巴笑得合不拢对廖时薇说道。“三百响?”
廖时薇啧啧摇头道:“奶奶,你也太奢侈了吧?买个一百响都措措有余了,你怎么还买了个三百响的。”
“老太太我高兴,怎么着,不可以啊?”
“可以,可以,奶奶您高兴就好。”
廖时薇笑着进屋去抱爆竹。徐秀娥正解了围裙从厨房出来,见到廖时薇抱着爆竹走出来,连忙上前帮忙,“咦,这不是我买的那挂爆竹啊。”
“是姚奶奶的,你买的是一百响,奶奶这可是三百响的。”
廖时薇说道。母女俩将爆竹绕在竹竿上靠墙放着,廖时薇去厨房拿了盒火柴出来被徐秀娥给阻止了,她转身取了根香点燃递给了廖时薇,“用这个,小心点别炸着自己了。”
到了这个时候,廖时薇深刻觉得家里有个男人的必要性,点爆竹,她害怕啊!可害怕又能怎么样?家里老中少三个女的,她不上谁上?廖时薇颤颤瑟瑟将香递到引信上,眼睛一动不敢动的盯着,一待引信冒起红光,抓着香撒脚便往回跑,一边跑一边拿双手去捂耳朵。“哎,时薇,小心烫到自己。”
徐秀娥上前去拿她手里的香,便在这时爆竹噼里啪啦的炸了起来,与此同时青灰色的烟也弥漫开来,刺鼻的硝黄味扑面而来。“进屋,快进屋。”
姚老太招呼着母女二人。烟味和硝黄味跟在母女身后往屋里扑,廖时薇要关门,被姚老太阻止了,“大过年的关什么门啊,没事,等会儿就散了。”
“是啊,时薇,坐下,我们吃年夜饭吧。”
比起后世海陆空齐全的年夜饭,今天晚上这满桌的菜只能用寒酸来形容,但廖时薇却感觉再没有比今天这餐年夜饭让她感到幸福的了。其实吃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和谁在一起吃。“来,吃口鱼,以后咱们年年都有余!”
姚老太夹了筷子鱼肉放到廖时薇的碗里,又夹了一筷子到徐秀娥的碗里,当然也没少了自己的。嗯,这一筷子夹完,剩下的鱼就得从明天的初一热到十五了!不然怎么能叫年年有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