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众人上前几步,俯视黑洞内部,面上均现惊容。 巫王看了一眼面色苍白的巫后,露出一丝忌惮之色,道:“王后,拜月应该是死了吧?”
巫后喘息半晌,面容凝重,道:“不对!大雨未停,说明水魔兽依然存活!”
“说得没错!”
一声大喝从黑洞内传出,随即便见水位不断上升,水池再次变得充盈起来,水魔兽庞大的身躯亦随之冉冉升起。拜月教主依旧站在最高的人首之上,抱着两膀,冷冷扫视在场众人。 巫后忽然叫道:“石长老!”
独眼老者抱拳应道:“老臣在!”
巫后道:“快带大王躲去远处,这里太过危险!”
石长老犹豫了一瞬,道:“是!”
然后抓住巫王的臂膀,拖着他向后撤去。 巫王不断挣扎,叫道:“我不走,我要跟王后在一起!石长老,孤王命令你,立即放开我!”
然而石长老犹如未闻,迈开大步,很快便带着巫王消失不见。 拜月教主冷冷道:“跑得了吗?”
说罢双手聚于胸前,连续结下几个法印。就听水魔兽八个头颅俱都发出嘶鸣,八道阴冷的红芒同时从八张大口内发出,于半空中聚合,形成一股水桶粗细的赤色光芒,向着巫王远去的方向轰然击去。 巫后叱道:“拜月,你的对手是我!”
说着举起天蛇杖,赤、黄、蓝、黑、紫五色光芒同时闪烁,轮转开来,形成一只巨大的五色光轮,离开杖头,微微旋转着向赤芒迎去。两者在半空中相撞,随即定住不动,仿佛正在僵持。 巫后维持着光轮,双眼望定拜月教主,口中却道:“这位少侠……” 李逍遥道:“我叫李逍遥。”
巫后微微一滞,道:“李少侠,我曾传信灵月姐姐,让她想办法救下灵儿。你是受她所托来此的吧?”
李逍遥道:“不错。灵儿和姜氏夫人如今在一个很安全的地方。我现下是受灵儿所托,前来救你,让你们母女能够团聚!”
巫后苦笑一声,道:“谢谢你啦!可是如今的境况,我怕是走不了了,还请你照顾灵儿……” 李逍遥打断道:“还是你自己去照顾吧!”
说罢背后倏出一只玄黄大手,比电还疾,直接绕开光轮与红芒比拼之处,向水魔兽最高人首上站立的拜月教主抓去。 拜月教主见此大惊,只来得及撑起一只淡红光罩,护住周身,玄黄大手便已袭至,将整个护罩纳入手心,重重一握。 只听咯吱吱一阵响动,拜月教主满面涨红,竭力支撑,但护罩依旧出现丝丝裂纹,灵力从中不断泄露而出。 李逍遥此时也不好受。他感到脑中炸裂一般疼痛,一股绝强的挣扎力道不断从玄黄大手处传来,令他心头泛起阵阵乏力之感。 巫后本在勉力支撑,忽觉得五色光轮所触的赤芒威力锐减,下意识催动法力,当即令光轮滚滚而前,压得赤芒不断收缩,终于将其完全碾碎,而光轮中间的五色光芒大盛,猛然触及水魔兽的真身。 “嘶昂!”
数声怪异至极的嘶吼过后,水魔兽如小山一般庞大的身躯化为点点血红粒子,于半空中飘散。而随着水魔兽身死,漫天大雨亦渐渐止住,阳光透过云层,射到大地之上。 拜月教主眼见水魔兽泯灭,目中闪过一道惊色,随即眼珠一转,放开周身护罩限制。 在他身旁的玄黄大手当即握紧成拳,却有一道黑气从其指缝间窜出,并于空中分散成众多黑色颗粒,向着四面八方激射开去。 李逍遥讶然望向“黑粒散花”般的空中奇景,道:“这是什么?”
巫后咬牙道:“散身蛊!每一颗蛊虫便是一条性命,只要有一虫脱离,拜月便可逃出生天。”
李逍遥皱眉道:“不能彻底消灭它们吗?”
巫后叹息一声,道:“如果是我全盛时,还有些可能,现下我灵力耗尽……”她顿了顿,又道:“不过使用此蛊逃命,必会元气大伤,起码十年之内,他都不能危害人间了!”
李逍遥点点头,目中露出不甘之色,暗道:“可惜我的攻敌手段严重缺乏,如今也是强弩之末,只好暂且留下这个后患,带着大家先行撤离。”
想至此处,他从怀中取出玉笛,呜呜吹响。过得不久,空中传来应和般的清鸣声,火凤凰美丽的身影显现出来,不断飞近,最后落在旁边地上。而凤凰背上坐着两人,一高一矮,正是姜氏与灵儿。 灵儿见到巫后大喜,立即跳落下来,奔至后者近前,直接扑入其怀中,喊道:“妈妈!”
巫后被这股大力冲得不断倒退,最后跌坐在地上,脸上尤带笑容,环住双臂,护住灵儿小小的身躯。 “咦?!”
灵儿从巫后怀中探出头来,面带疑惑之色,“妈妈你怎么摔倒啦?!”
姜氏此时也来至近前,忙拉着灵儿离远些许,将巫后扶起,道:“娘娘,您怎得这样虚弱?莫非巫王……” 巫后摆手打断道:“与大王无关,是我方才与拜月争斗,灵力耗尽之故。”
姜氏吃了一惊,道:“拜月?他……他没伤到您吧?!”
说话间语音颤抖起来,她深知拜月教主的强大,即使娘娘法力高强,怕也从中讨不得便宜。 李逍遥忽道:“家人叙旧什么的等会儿再说,咱们还是快乘凤凰离开吧!”
姜氏一滞,忙道:“李少侠所言不假,娘娘,是非之地不可久留,咱们还是快……” 一句话尚未说完,就听远方嘶吼怪声响起,一个庞大的八首身影于半空中显现出来,正是方才化成齑粉的水魔兽。而随着水魔兽的出现,天上阴云不断聚合,淅淅沥沥降下雨来。且随着时间流逝,雨势有逐渐加大之势。 “啊!”
灵儿尖叫一声,立即躲在巫后的背后,两只小手抓着后者一片衣襟,周身瑟瑟发抖。 “复活?!”
李逍遥脸色一沉,下意识运起玄黄大手,然而背后一道清气升起,却无法聚集成形,反而让他的头脑阵阵眩晕。 巫后道:“那等神通秘术,不可勉强使用,不然会对精神造成重大损害。”
顿了顿,又道:“李少侠,请你带着姜嬷嬷和灵儿走吧。我要留在这里,对付水魔兽。”
还未等李逍遥说话,姜氏已然急道:“娘娘不可!那水魔兽周身是毒,又有不死之身,现下娘娘灵力耗尽,如何是它的对手?不如咱们一起去找灵月宫主,从长计议……” 灵儿亦不断拉扯巫后的衣襟,道:“妈妈不走,灵儿也不走!”
李逍遥默然无语,只是盯着巫后,毫无动身的意思。 巫后笑了起来,脸颊上却有泪珠滚下,道:“这是我的家乡,这里有我的子民,我不能看着水魔兽在此肆虐!”
说罢一挥天蛇杖,点点荧光沾在灵儿脸上,令其昏睡过去。姜氏眼疾手快,一把将灵儿委顿下来的小小身躯搂住,令其不至跌倒。 巫后对姜氏道:“姜嬷嬷,好好照顾灵儿长大,如果可能,永远不要让她再来南诏国!”
随即转向李逍遥,道:“李少侠,姜嬷嬷和灵儿一路上的安全,就靠你了!”
李逍遥面色复杂,他看向巫后温和而坚定的面容,又眺望远方掀起大雨,不断嘶吼的水魔兽,终于点了点头,道:“好!”
然后便纵身一跃,来至凤凰背上。 姜氏的嘴唇蠕动一阵,最终哀叹一声,抱着灵儿来至凤凰近前,翻身坐在其背部靠后位置,正好处于李逍遥身后。 火凤凰清鸣一声,冲天而起,向着北方展翅飞行。 李逍遥向下眺望,只见到一位高约数丈,披散着赤红长发,蛇尾人身的女子屹立在水魔兽近前。观其面容,正是巫后。 只见她合身扑向水魔兽,当即溅起万点冷雨,千般泥石。轰隆巨响间,两个庞然大物俱都隐没。 而巫后慷慨赴死的形象,深深留在李逍遥的脑海之中,久久无法忘却。 火凤凰速度极快,眨眼间便飞过苗疆大地,顺着原路返回。 大约一刻钟之后,灵儿在姜氏怀中悠悠醒转,轻轻叫道:“妈妈!”
片刻之后,她的眼神恢复清明,四下探看,却未发现巫后的身影。大眼睛露出焦急之色,问身旁的姜氏:“姥姥,我妈妈呢?”
姜氏眼圈通红,垂下头去,哄她道:“娘娘还有旁的事。她让咱们先走,过些时候再来找咱们。”
灵儿一怔,大声道:“你骗人!妈妈不可能抛下我!我要妈妈!我要妈妈!”
说着说着,她的眼泪滚滚而下,转眼间又发现李逍遥的身影,当即哭着喊道:“你说过会救妈妈!咱们拉过勾的!你这个大骗子!”
李逍遥此时的面色阴沉得吓人,他回身瞥了灵儿一眼,道:“我说话不算话,打骂都由你!”
灵儿只是哭着叫道“骗子!”
小拳头狠狠向李逍遥后背捶去。 姜氏忙止住她的动作,道:“灵儿,不可无礼!这不关李少侠的事。若没有李少侠相救,又岂有咱们二人的命在?”
李逍遥却厉声道:“放开她!让她打!”
姜氏“呃”了一声,下意识放开禁锢灵儿的双臂。她只觉得李逍遥小小的身体中散发出森森冷意,令人备感畏惧。 灵儿乍得自由,用小拳头在李逍遥后背凿了两下,发出“砰砰”之声,随即身子一软,又倒在姜氏怀中。原来她经受打击太重,精神不济,已然昏睡过去。 凤凰背上安静下来,再也没人说话,只听得呼呼风响。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凤凰俯身向下,来到一片茂密的草地之上停住。李逍遥看得真切,此地正是余杭镇后山的十里坡。离此不远有一间破庙,乃是山神庙。 李逍遥等人依次从凤凰背上下来,两个女人则从山神庙中迎出。其中一人面容慈和,穿青布道衣,乃是灵月。另一人匆匆向逍遥奔来,一把抓住逍遥的臂膀,来回翻看,目中射出焦急与关切之色,却是李大娘。 原来李逍遥走后,又过了一段时间,李大娘来至十里坡喊逍遥回家吃饭,却是遍寻不获。后来她与灵月相遇,得知逍遥受其所托前往南诏国,解救巫后母女。 李大娘当下便急了,厉声喝道:“什么南诏国,巫后,巫王,与我家逍遥有何关系!?再说他还是个孩子,就算有些武功,也不该贸然陷入那等危难境地中!你……你这贼尼姑!竟诱骗良家孩童供你驱使,你还有良心吗!?”
她一通喝骂,令得灵月垂首无语。后者欲待解释,又不知如何解释。李大娘不间断地呵斥半晌,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来回踱步,道:“不行!我不能让逍遥遭受这个!你快点把我也送往南诏,我要救逍遥回来!”
灵月闻言,苦笑一声,劝道:“火凤凰只有一只,其他的赶路法子,最快也要三天才能赶到,檀越不如等待些时,贫尼略通占卜之法,令侄此去有惊无险……” 李大娘朝她啐了一口,叱道:“放屁!你这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反正出危险的又不是你家孩子!总之一句话,快带我去!”
正闹至不可开交处,逍遥等人已是乘坐火凤凰回返。李大娘得见逍遥,这才放过灵月,几步抢上前去,来回探看逍遥周身,生怕他受到半点损伤。 李逍遥眉头微蹙,感到有些别扭,尤其在灵月、姜氏这两个外人的旁观下,更是如此。于是轻轻挣开李大娘,道:“婶婶,我没事。”
李大娘探查半天,发现逍遥除了周身衣衫有些破损,精神略显萎靡外,确无受伤痕迹,这才长出一口气,放松下来。但她的怒火随之熊熊燃起,冲着逍遥破口大骂: “你个混账孩子!人家坏人说什么就听什么,你是个傻子吗!?行侠仗义也没你这么办事的!”
灵月此时走上前来,面露尴尬之色,道:“李檀越,令侄乃是……” “别说了!”
李大娘当即打断她的话,面沉似水,“你们有什么事,我没有兴趣知道。总之一切到此为止,不要再来打扰逍遥!”
说罢拉住逍遥的手,便向客栈方向疾步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