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众骑士眼见首领身死,尽皆大惊。有人狂喝怒吼,纵骑冲锋,似要为首领报仇;有人兜转坐骑,似有逃跑之态;有人停在当地,犹豫不决。这三四百人的骑兵队伍,霎时便乱了起来。 裘千仞不屑的嗤笑一声,道了句:“乌合之众!”
大踏步向骑兵阵冲了过去,一入阵中,便好似虎入羊群,双掌连挥,脚步不停,短短数息之间,便有三四十人栽下骆驼。 商队领队眼见敌人首领被杀,阵势大乱,知道机不可失,用西域话大声呼喝道:“诸位,这些狼崽子已经乱了,他们不堪一击,咱们杀过去!”
说罢翻身上了骆驼,抽出弯刀,呼喝怪叫着向敌骑冲去。 商队中本就多勇悍之辈,只因敌众我寡,才不得不勉强忍耐,此时见到阿萨辛骑兵阵势大乱,自己首领又奋勇当先,当下便激起同仇敌忾之心,纷纷翻上坐骑,持着兵刃冲杀而至。 那三四百阿萨辛骑兵本就被裘千仞一人杀了个七零八落,再被商队众人一冲,当即大败亏输,大多数人不是死于裘千仞的掌下,便是死于商队众人弯刀之下。剩下一小部分人发一声喊,四散奔逃开来。 商队领队见了,大惊失色,忙叫道:“不能让一人走脱,不然阿萨辛的狼群会回来报仇!”
说着纵骑向一个落荒而逃的敌骑追去,片时赶上,一刀自胸而背,将其砍成两段。 众人纷纷追杀开去,将逃跑敌骑一一斩于马下。只有两个骑兵向东南方而逃,渐渐连身影都模糊起来。商队领队面色煞白,喃喃道:“完了,他们会去报信,我们死定了!”
裘千仞此时正在旁边,闻言微笑道:“逃不了!”
说罢从地上捡起两把弯刀,随手甩去。领队根本看不到远方那两骑的状况,便派手下两人前去查看,那两人领命而去,过了一会儿回返而来,面上均露出不可思议之色,叫道:“那两条恶狼都被弯刀穿透身体了!”
领队这才长长出了一口气,对裘千仞连声称谢。裘千仞这才问道:“你之前一直在说阿萨辛,阿萨辛到底是什么?”
领队道:“阿萨辛是山中老人哈桑带领的白骆驼骑队,他们无恶不作,像是狼群一样吃人不吐骨头,这里的人没有不恨他们的,也没有不怕他们的。”
裘千仞喃喃道:“山中老人哈桑?”
领队道:“没有错,听说他原本是波斯明教的教主,在波斯引发众怒,无处存身,便带人从西方来到这里。他在此地,是令人闻风丧胆的马贼大头人,没人能够招惹他。”
裘千仞闻言看向被自己打死的骑士首领,这人的武功就十分高强,且路数怪异,自己猝不及防之下都吃了亏,若是哈桑比他还强,那会有多强? 当晚阿萨辛骑兵全军覆没,领队深怕阿萨辛的余党杀回,便安排大家收拾行李,连夜赶路,到第二日晚间才扎营休息。 又是几日行进,视野之中出现了一座雄伟的大城,商队众人纷纷欢呼起来,原来是伊犁府城到了。 领队亦是兴奋无比,找到裘千仞道:“朋友,请你跟我们去城里,接受我们的款待,我们要报答你的救命之恩。”
裘千仞笑道:“老兄,你太过客气了,我本来就是商队一员,出一份力是应该的。我现下还有事要办,便不叨扰了。”
领队露出遗憾之色,道:“那就太可惜了,希望将来我们还有缘见面。你要找的清河源便在伊犁府北面,大概走上半日可以看见一片极大的绿洲,那就是了。”
裘千仞点头表示知晓,便与领队道别,离开商队,向清河源行去。这清河源建在一片极大的绿洲旁边,也算一座大城,人烟稠密,裘千仞找了半天,终于找到一个懂得汉话之人,向他打听金刚寺所在,并称自己是诚信礼佛,想要拜谒摩达思大师。 原来火工头陀惠普在此处建立了金刚寺,改法号为摩达思,这都是当日铁掌帮前来送信讨药的弟子传回的信息。 那人听了很高兴,大大夸赞了摩达思大师一番,并称裘千仞慧眼识真佛,说着将金刚寺的位置指给了裘千仞。 裘千仞别过那人,向着东南方走去,不多时果然看见一座寺庙,庙门之上挂着一块门匾,上面写着几个西域文字。他上前敲门,刚敲一下,那门却吱呀一声开了,原来大门是虚掩着的。裘千仞心下诧异,推门进去,发现寺中一个人都没有,显得静悄悄的。 正在这时,一阵打斗之声隐隐从后面传来,裘千仞循声找寻,穿过几间院落,来到一片广场之上。却见场中有两群人正在对峙,都在紧紧盯着场中间两个人的打斗,那两人一个是身穿黄袍的胖大番僧,一个是鹰鼻狼目的白衣人。两人此时激斗正酣,番僧一拳一脚无不沉重至极,显见劲力极为高深;而白衣人却是以静制动,多取守势,每当进攻却如毒蛇吐信,精准阴狠,总是打在番僧最是薄弱之处,逼得番僧好一阵手忙脚乱。 裘千仞却是“咦”了一声,这两人他都认识,番僧就是当年的火工头陀惠普,而白衣人却是当日在酒楼出手攻击洪七,又被自己以一根筷子插伤手掌的白衣人。 他这“咦”的一声虽轻,但场中二人都是高手,如何觉察不出?当下二人顾不得拼斗,对拼一掌,各自退开。白衣人厉声喝道:“是哪一位朋友,如此偷偷摸摸不嫌失礼么?”
他本是自狂自大惯了,对人向来无礼,然而对方已近在咫尺,自己却无法查知,显见对方武艺非凡,因此在言语之中保留了三分客气。 惠普心下虽也奇怪,不过他是劣势的一方,此时早已是筋骨酥软,气喘吁吁,所以只是抓紧时间恢复体力,无暇他顾。 场中两群人眼见各自的首领退了下来,又听白衣人那般说话,不禁都是大惊,四处查找,想找出那个不速之客来。 裘千仞身形一晃,悄无声息地进入场中,先向惠普抱拳道:“惠普大师一切安好?”
惠普吃惊非小,忙合十道:“原来是裘居士,洒家有礼了。”
裘千仞又看向了白衣人,笑道:“这位先生看着面善,请问尊名?”
白衣人脸色时青时白,他认出来了,眼前之人正是当日在中原的酒楼以一根筷子刺伤自己,又打败自己大哥之人。其人功夫之高,给他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他自家人知自家事,就算自己此时武功大进,也没有一丝胜过眼前之人的把握。 白衣人嘴角抽动了一下,抱拳道:“在下欧阳锋,请问阁下是谁?”
裘千仞恍然,原来此人就是欧阳锋,口中道:“在下裘千仞。”
欧阳锋惊道:“你是铁掌帮帮主?”
裘千仞道:“正是!”
欧阳锋虽僻处西域,也听过铁掌裘千仞的大名,对方“铁掌歼衡山”之役更是耳熟能详。 “这人与我有过节,又与这头陀熟识,怕是于我不利。”
欧阳锋心中转着念头,面上不动声色,只是道:“久仰大名,不知裘帮主来此所为何事?”
裘千仞笑了笑,却是没答他的话,只是道:“欧阳先生,你来到这里又为何事?”
惠普忽道:“欧阳施主想要黑玉断续膏的药方。”
裘千仞闻言心中一动,道:“欧阳先生,惠普大师所言是真的么?”
欧阳锋道:“在下不才,向来喜欢研究药方丹理,更喜与精通药理之人互通有无,听闻摩达思大师掌握了黑玉断续膏的配方,便想用我掌握的避毒圣药——通犀地龙丸之配方来换,可惜大师敝帚自珍,教我好生失望!”
惠普冷笑道:“施主何必大言欺人?你那通犀地龙丸的主药乃是通天犀牛的内脏结石,而通天犀牛在西域早已多年未见,更何况其内脏结石?”
裘千仞伸手打断两人的争执,心思电转,消化着二人话中的诸多讯息。无论是黑玉断续膏,还是通犀地龙丸,都是十分难得之物,若是能同时得到…… 裘千仞笑道:“欧阳先生,在下与惠普大师乃是莫逆之交,你我也算彼此有缘,能在此地再度相见,今日这事既教我遇上,我便妄自尊大,为你们二家调解一番。欧阳先生看在我的面子上,不如权且退去,交换秘方之事,等待来日再说,如何?”
欧阳锋怒道:“凭什么让我退去?就凭你空口白牙一番话?!”
裘千仞的笑容已是带了冷意,道:“欧阳先生这是打定主意,不给在下这份薄面了?”
欧阳锋道:“我……”心下不禁犯起了难。就此退去他实在不甘,而且让人一句话就落得悻悻而走,他也丢不起这个脸面。但若不退,今日之事已不能达成自己的目的,而且还得罪了裘千仞这位大高手。 裘千仞冷笑道:“欧阳先生不愿退去,就是要手下见真章了。既然如此,你我便切磋一番——看招!”
说到“看”字时揉身而进,“招”字时一掌伸出,向欧阳锋胸前击去。 欧阳锋眼见那一掌轻描淡写,毫无烟火气,心下却不敢怠慢。他知道如裘千仞这般高手,举轻若重只是等闲,看似轻轻一掌,真正击实时便可产生千钧之力。他身形轻转,躲开这一掌,然后自下而上,左手上托裘千仞的手肘,右手则紧紧并起,向裘千仞肋下疾点。 裘千仞微微一笑,向侧前方一个跨步,使得欧阳锋的进攻全部落在空处,手掌收回,一脚前踢,脚尖猛点欧阳锋的膝盖。欧阳锋变招亦是极快,不等招式用老,身形已动,左扭右闪,又躲到了裘千仞的身侧。 两人这一交手,转眼间便已斗了五十余招。欧阳锋虽是以躲闪为主,但身法灵动诡异,往往在躲闪间便有出人意表的反攻杀招,如毒蛇捕杀猎物一般,招数狠毒凌厉之至。而裘千仞则是面带微笑,不慌不忙,一招一式都是极为随意,好似没用多大力气一般,但每一掌劈出,却有恰到好处之感,往往要欧阳锋以三四招来化解。 惠普在旁观看着他们的比斗,心下寻思:“这两人年纪都比洒家轻,武功却都远胜于洒家,欧阳锋这贼子且不必说,就是裘千仞,此来也不安好心,必是为谋夺药方。看来这药方,洒家是保不住了。”
他心下拿定主意,却又难掩恨意:“你们且别得意,洒家此时不得不把药方交给你们,但是来日方长,洒家有九阳神功,只要下个数年苦功,定能迎头赶上,到时咱们走着瞧!”
惠普心中转念,暂且不提。欧阳锋却是越斗越心惊,他只觉得自己在裘千仞雄浑掌力压制下,闷气非常,活动空间亦越来越少,相反对方的攻势却越来越强。 “我已得到《五毒秘传》,专攻蟾蜍蓄气一门,自忖大有长进,就算比不过这姓裘的,也当相差仿佛才是,怎么一动上手,还是如先前一般不堪一击?”
欧阳锋的武功本就不如裘千仞,此时心神一乱,招数顿时散漫,更是不敌,被裘千仞觑着一个破绽,一掌破开他的守御圈子,打在肩头之上。欧阳锋顿时横空飞起,向后直飞了七八丈,落在地下时一个滚地筋斗站起身来,平伸双掌,正击在两名门人的后背之上,只听“啪啪”两声,两人便向裘千仞直直飞来,而他自己则向着寺外方向飞奔。他带来的一群人眼见首领逃了,当即发一声喊,纷纷向寺外奔去。 裘千仞刚想伸手将飞来的两人托开,心下忽然一动,收手于袖,用袖子分向两边拂去,呼呼声响中,两人已被左右分开,掉落在地。再看二人形容,早已身死多时,且面色青紫,显见是中了剧毒。 裘千仞眼见欧阳锋遁逃,冷哼一声,拔步便追,二人一先一后,很快便离开寺院,快如奔马,沿着城市街道一路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