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千仞发出一声冷笑,道:“不过我方才已将《九阴真经》的种种弊处都讲清楚了,你们若练出问题,可不要怪我!”
说着瞥向欧阳锋,道: “欧阳先生,我曾与你交手,大略知道你的功体,乃是毒武一道,走融毒于武的路子。若是改修《九阴真经》,这条道路便算是废了!”
欧阳锋一惊,他本来性好猜疑,却也听出裘千仞所讲乃是真话,想到自己苦心钻研的毒术一朝尽废,他忽然有种心如刀割的感觉,平生第一次对《九阴真经》产生些许怀疑。 裘千仞又看向洪七,道:“至于洪兄弟的问题,我之前已经说过,你且仔细斟酌。”
他的视线是自西向东,转一个半圈。按理来说,洪七身旁的段智兴便是下一位落到他视线中的人,然而却被他轻轻抹过,直接看向东边的黄药师,语气中带了一丝迟疑,道: “黄岛主,你学富五车,与《九阴真经》的路子相合,然而道途唯一,若不能推陈出新,就算能将真经练到头,也比不得黄裳本人,到得最后,真经反而会限制于你。你要好好考虑才是。”
说罢不再出声。 段智兴忽道:“裘帮主为何略过在下不提?”
语气中颇含愤愤之意。 裘千仞笑道:“你要听真话?”
段智兴道:“自然是真话!”
裘千仞道:“你等四人之中,我最不看好你!你身为一国帝王,不说好好治理国家,反而分心武学。这也罢了。然而对于练武,你又何曾真正专心?臣民生计万千,朝堂波诡云谲,宫内莺莺燕燕,哪样不需你来操心?你练武时,真的就毫无挂碍?”
段智兴听得这番话,脸上时红时白,终于按捺不住,喝道:“你是铁掌帮帮主,练武时难道不曾分心过?”
裘千仞淡淡道:“我自接任铁掌帮帮主以来,将帮内事务处理得安然有序,如今铁掌帮自有一套规程在。我也是在近些年才真正专心武学,却又不妨碍我帮成为天下第一大帮。我能做到两不耽误,你又如何比得我?”
段智兴怒道:“你……你这……”他一阵怒火直冲顶门,一时却不知该如何发泄出来,只气得脸色通红,周身微微颤抖。 洪七咳嗽一声,道:“裘大哥,你刚任帮主时,不是被衡山派偷袭……” 裘千仞大声咳嗽两声,打断了洪七的话。然后环视众人,发现大家看向自己的目光变得十分古怪,不禁微感尴尬,又狠狠瞪视洪七一眼。 底下裘千尺小声问着石敢当:“小石头,什么衡山派偷袭?我怎么不知道?”
石敢当亦小声道:“我也不知道。小师姑,你私下再问师父吧,现在不要说话了,免得让他老人家听到了,把咱们赶下山去。”
裘千尺当即紧紧闭上了嘴。 裘千仞转向王中孚,道:“王宫主,让大家自愿抄录真经之事,你觉得如何?”
王中孚点头道:“自无不可。”
说着转向黄药师等四人,道:“大家谁想抄录,可寻我来要。”
欧阳锋忙道:“我要!”
黄药师稍慢,亦道:“我想抄录一部!”
段智兴此时已平复心绪,稍稍迟疑,又瞥视旁边的洪七,见到对方漫不经心地仰望天空,不禁心道:“我堂堂大理皇帝,怎可如他们一般,作那恶狗抢食之态?这岂不让洪兄耻笑于我?”
于是没有作声。 王中孚稍作等待,眼见无人继续发声,便点了点头,将真经拿出,分别投向欧阳锋和黄药师。其中欧阳锋得到上册,黄药师得到下册。王中孚告知他们,抄录完各自手中的一册后,可再互换,等明日一起交予自己便可。二人点头答应。 王中孚道:“今日诸事繁杂,如今时候已然不早。不过《九阴真经》的处置既定,亦算完成了大会一项任务,值得庆幸。”
他转头询问裘千仞:“裘帮主,今日便到这里,明日大家再来各自论道,如何?”
裘千仞点头道:“可以。诸位请自便,下一项论剑条目,可待明日再说。”
说罢跃下石台。 众人亦纷纷下了石台,四小见此,也分别迎向裘千仞、王中孚和林朝英。 裘千仞与众人商谈一番,重新安排住所。林朝英带着林小茹、裘千尺,住在王林夫妇本来居住的屋内;裘千仞带着石敢当,住在自己屋内;段智兴将自己屋子空出,容王中孚和周伯通居住,自己则住到洪七屋中;黄药师和欧阳锋的住所不变。 当日大家安排妥当,各自入住。至于有些屋内发生的诸如盘问徒弟,训斥师弟等事,因无声音流出,就此成为隐秘。其中境况,也只有当事人才能真正了解了。 翌日清晨,裘千仞带着石敢当从屋内出来,正好碰见林朝英带着林小茹、裘千尺二女走来。两厢碰到一处,裘千尺正与林小茹拌嘴,两人吵得叽叽喳喳,宛若两只黄鹂鸟鸣叫一般,林朝英面露微笑,听着她们争吵,平日冷锐如锋的目光中,难得带了些柔和之色。 裘千尺见到裘千仞,吓了一跳,忙止住拌嘴,向裘千仞道:“二哥,早上好!”
裘千仞斥道:“在前辈面前,这般吵吵闹闹,成什么样子!”
裘千尺低下头,却是暗暗撇嘴。 林朝英道:“裘帮主,我倒喜欢令妹真诚不做作的样子,你也不必苛责于她。”
裘千仞一怔,道:“既然林殿主这么讲,那我也没甚好说的。”
此时众人依次从屋中出来,王中孚亦带着周伯通来至此间,与众人打过招呼,只是看周伯通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显见昨晚没少受到训斥。 林朝英的眸子向周伯通身上一转,又移到裘千仞处,道:“裘帮主,如今当着你和几个孩子的面,我有一事讲在当面,不知裘帮主能否应允?”
“哦?”
裘千仞看着林朝英,心下颇感奇怪:这人一向强硬,何时如此好说话了? 他不禁露出笑容,道:“林殿主请先讲来,若是我能做到,必不推辞!”
林朝英道:“千尺这孩子脾性刚直,又不乏聪颖之气,我很是喜欢。我想为我夫君的师弟周伯通向其提亲,他的性格一派爽真,与令妹相合,两者年岁亦是相当,若能彼此结为眷侣,今后生活必会美满。不知裘帮主可否答允?”
“不行!”
“不行!”
“不行!”
还未容裘千仞作答,已有三声惊叫响起,分别是裘千尺、林小茹和周伯通。 裘千尺与林小茹对视一眼,第一次发觉对方竟是那么可爱。 裘千尺先道:“我……我还这么小,不想考虑婚姻之事!”
林朝英道:“十五六岁不小啦,我像你这般大时,已经认识了我的夫君,还与他……” 王中孚忽然咳嗽两声。 林朝英白了他一眼,继续道:“总之结婚不忙,可以先订婚嘛!”
裘千尺期期艾艾道:“可……可是……”她瞥了一眼石敢当,发现后者只是低着头,心下大恨,又转向裘千仞,目中满含恳怜之色。 林小茹插话道:“小姐,大桶子(她对周伯通的贯称)本身跟个白痴似的,一天到晚就知道玩,如何配得上千尺妹妹?”
周伯通怒道:“谁像个白痴?我那是……那是……赤子之心!对,就是这个!”
林朝英瞪了林小茹一眼,又转向裘千仞,解释道:“伯通是贪玩了些,不过是性情纯真,再年长几岁便好了。以他的年纪,武功进展甚速,将来成就不可限量,令妹得婿如此,必不屈就!”
裘千仞听罢,瞥了周伯通一眼,沉吟起来。 周伯通听到林朝英夸他,本已露出洋洋得意之态,忽然感到身上一冷,转目瞧去,发现林小茹正盯着他,那视线竟比冰雪还冷。 他当即打了个冷战,叫道:“我才不娶媳妇呢!师兄有好多厉害功夫,只有保持童子之身才能练!我要练这些厉害功夫!”
此时众人都聚集在场内,听到周伯通的话,不禁共发一笑。 洪七笑道:“周伯通,你师兄有那么些需保童子身的厉害功夫,怎么自己不练,却让你练?故意不让你娶媳妇么?”
一番戏谑令得裘千尺、林小茹尽皆红了脸,王中孚亦露出尴尬之态。只有林朝英冷冷瞥向洪七,仿佛一道森然剑光抹过,将其惊得汗毛乍起。 洪七忙拱手道:“我失言了,林殿主千万莫怪!”
林朝英转向裘千仞,道:“裘帮主对此有何意见?”
裘千仞暗道:“凭借周伯通的武功身份,倒也配得上小小,虽然他性子跳脱了些,可是有我看着,却也不怕他翻了天去。虽然这人前世……”他摇了摇头,前世种种,和今世的自己无关。 他将目光移向裘千尺,其中隐含探询之色,却见后者拼命冲自己摇头,不禁一愣,犹豫了片刻,对林朝英道:“林殿主,舍妹还小,不急于考虑婚姻之事,还是过两年再说吧。”
林朝英冷声道:“悉听尊便!”
说着向自己的石台走去,随即飘然而上,落座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