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中孚冲欧阳锋点点头,便不再说话。 裘千仞游目四顾,见到场内恢复安静,除了自己与王中孚、林朝英外,剩余四人都露出若有所思之色,便道:“今日论剑到此为止,大家可回思所见所闻,细加琢磨,明日我们继续。”
众人听了,纷纷道好,于是便各自跃下石台,向自己屋中走去。四小也各自迎上己方之人,归入各自屋中。 到了半夜,一间屋子的门户从内打开,一位青年从中闪身出来,又关上了门。他四处张望,眼见周围一片安静,便蹑手蹑脚,来到洪七、段智兴所在屋子门口,轻轻敲门。 不多时屋门打开,洪七出现在门口,见到来人不禁睁大了眼睛,道:“你不是周伯通吗?怎么……” 周伯通赶紧伸食指凑至嘴边,“嘘”了一下,小声道:“洪大哥,我是来求你一件事的。”
洪七轻“咦”一声,道:“进来说。”
说着侧身让开门前位置。 屋内又响起段智兴的声音:“可是周小兄弟么?有什么事?”
周伯通含糊一句:“有事。”
便闪身进去,顺手关上了门。 足足过了半个多时辰,门户再次打开,露出周伯通和洪七的身影。 周伯通踏出门去,又扭头道:“洪大哥,你可别忘了!”
洪七笑骂道:“忘不了,你这小滑头!求人办事不送礼不说,还白白混了我一顿烧鸡!快滚快滚!”
说罢便将房门关上。 周伯通嘿嘿一笑,砸吧砸吧嘴,又拍了拍肚子,便一步三晃地走向王中孚所在的屋子,敲门进入,伴随着王中孚的叱责声,又将门重新关上。 翌日又到论剑之时,台上七人纷纷坐定,台下四人亦伫立仰观。只有周伯通不时发出“嘿嘿”轻笑,状甚得意。 林小茹小声道:“你又发什么疯?!”
周伯通瞪眼道:“你才发疯!我告诉你,我昨晚办成一件大事,等一会儿你且看……” “闭嘴!”
一道传音忽在周伯通耳边炸响,令他下意识向西北台上望去,然后正对上王中孚的炯炯目光,于是他周身一颤,赶紧止了话声。 此时台上七人议论一番,认为昨日参与比武的四人可以继续进行两两比试。黄药师便毛遂自荐,分别与段智兴、洪七空手战了一场。 在这两场比试中,黄药师均以落英神剑掌迎敌。此掌深合其名,出招美轮美奂,虚实不定,或三虚一实,或五虚一实,或七虚一实,却又于指掌间暗含剑气,挥洒时锋锐异常。他凭借此套掌法,在与段智兴,洪七的对决中,不但丝毫不落下风,反而各擅胜场,难分胜负。 四人中唯有欧阳锋在旁观看,没有下场。他倒不是不愿参与进去,然而洪七嫌他手段卑鄙,拒绝与他交手。段智兴倒是同意试招,然而欧阳锋又不愿意,他心想: “我的手段昨日都使出来了,姓段的已有防备,这就无法再施毒术暗袭。而他的武功偏偏克我,与他交手岂非自找没趣?”
过了些时,两场比试旋即结束。与昨日的拼命争胜负不同,今日的比试更像是切磋,大家已在昨日了解到各自底细,如今略作试手,不过是称一称对方的斤两罢了。 等到大家重新落座,互相恭维一番。裘千仞方道:“大家对于彼此之武道,已有初步了解。如今唯有我、王宫主、林殿主还没有展示过武功。其实也非是我等有意藏拙,而是我等之功法领悟,与众有别,乃是先天之道。言语固然解释不尽,展示亦是极难。”
王中孚和林朝英俱是点头,显见甚为赞同。 黄药师起身拱手道:“我听闻先天之道乃是武道之极,高深无比,虽是难以尽述,但我们既然同聚这里,便是有缘。若是不得闻听此道,岂不辜负了这场缘分?还请裘帮主、王宫主、林殿主略展宗匠气度,权且讲述一番,黄某在此谢过了!”
洪七、段智兴、欧阳锋亦随之起身,深施一礼,道:“请裘帮主、王宫主、林殿主传讲先天之道。”
神色间极是郑重。 裘千仞伸双手下压,道:“各位请坐!”
眼见四人坐下,又道:“此次华山论剑,第二项条目便是大家各述武道,你等四人已经展示过自家武学,我等三人又岂能例外?即使艰难,我也会试讲一次,至于听懂多少,收益如何,就看各自缘法了。”
王中孚道:“在下也有些许感悟,可以分享给诸位,只是我的练功情形特殊,若是诸位有实在难解之处,还请千万担待,莫要认为我藏私才是。”
林朝英道:“能讲的我自会讲,不懂的却也怪不到我!”
三人各自表态一番后,王中孚目光下移,对台下四小道:“你们修为不够,心性不定,如果听到不懂之处,千万不要穷究其理,以致落于狭隘处。要知万丈高楼平地起,只要继续打好根基,终有自然明悟的一日。你们可记住了吗?”
四小忙拱手施礼,齐声道:“谨受教!”
裘千仞环视四周一眼,发现大家都在认真倾听,便道:“我先来说说先天之理。所谓先天,与其说修,不如曰返。人未生时,藏于母胎之中,不染尘俗,受母体精华供养,自然便是先天。而出生之后,后天浊气进入体内,穴窍封闭,便落于后天之境。而武者中的‘返先天’,便是通过后天的习武修行,再次打通人与天地间的通道,身心同时回到母胎婴儿的本源状态,从而做到身如琉璃,心若赤子。”
“而进入这一步的关键,与武道积累有关,却又没有必然关系。比如内外功进入化境,打通任督二脉。如此一来,内气可在体内生生不息,精神与经脉亦是不断壮大,然而人力有时而穷,与天地之力相比,却又相形见绌。”
“而一旦进入先天,内外相通,无论精神、体力、内气,耗得一分便会从外补充一分,不增不减,永无油尽灯枯之虞。任何毒素内伤侵来,只要不瞬间致死,便可通过内外周转,立即痊愈。除此之外,还有诸般妙处,譬如对身体筋骨的控制……” 他说至此处,身形猛涨,伴随咔咔之声,由一位寻常之人变成一位高壮威猛的大汉,一身黑衣更是紧绷起来。转眼之间,他的身形又塌陷开来,变为一个瘦小枯干的侏儒,一身黑衣挂在身上,如一只面口袋般,晃晃荡荡。 裘千仞周身一晃,随着声声脆响,身形恢复正常,他看着眼前惊讶至极的四人,开口道:“还譬如对内气的控制……” 他伸出左手,在旁边仰天池中一抓,生生抓出一只水团,然后平展手掌,置于身前。 只见那水团圆润无暇,悬浮于他的掌心上方,滴溜溜转动,在阳光照耀下发出七彩光芒。转瞬之间,水团爆开,其中液体一阵蠕动变幻,又成为一只“水莲花”,其中片片花瓣分毫毕现,层层裹去,加上中间的小小莲蓬,竟与真花一般无差! 裘千仞向其轻轻吹气,就见水球立时消失不见,而周边腾起一阵淡淡的雾气,旋即随风而逝。 洪七忍不住道:“裘大哥,你这还是人的手段么!?”
裘千仞微笑道:“洪兄弟,你之所以有如此看法,便是因为未至先天之境。若是有一天你亲身臻至此等境界,便会对这些事习以为常了。”
洪七摇了摇头,不再说话,神色间似有心灰意懒之态。 裘千仞又看了看认真听讲的另外三人,见到他们的神情与洪七相差仿佛,不禁哈哈大笑,道:“你们若是这种态度,不如下山去吧!”
此言一出,引得包括洪七在内的四人俱对他怒目而视。 黄药师冷冷道:“裘帮主这话何意?莫非是仗着自家武艺高强,就瞧不起我等么?!”
裘千仞笑道:“我是瞧不起你们,却非仗着武功比你们高!”
顿了顿,迎着四人越发冒火的视线,淡淡道:“我瞧不起的,是看到高山,尚未攀登便自承不敢的胆小之辈。”
随着他的话出口,现场忽然安静下来,四人敛去怒色,各自露出若有所思之态。 洪七浓眉一立,拱手道:“裘大哥此言不假!功夫是人练出来的,先天之境又怎样?我洪七不才,也想试上一试!”
欧阳锋沉声道:“当日西域一会,我至今记得裘帮主夺我灵丹,落我脸面的恩情。若是在下他日能够更进一步,一定找你战上一场!”
黄药师幽幽道:“十年前在东海之滨,我曾被裘帮主一掌击败,如今我不自量力,想要继续钻研武学,以求再来接裘帮主几掌!”
段智兴亦道:“在下敬服裘帮主的武功,却不认为你不可战胜,他朝有暇,我定要向你讨教一番!”
裘千仞蓦地嗤笑一声,道:“志气可嘉!等你们真达到我的境界时再说吧。”
他说罢不待四人反应,继续道:“我方才已经略讲先天之理,以及入得先天境后的种种高妙特异之处。然而这只是先天之境的共性。其实每一人的先天之路各不相同,均有唯一之道。这便是先天之境的特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