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清扬收回惊容,点头道:“当然可以。听闻任教主被东方教主关在梅庄潜心修行,老夫也很想知道你这些年修成了什么。”
任我行怒道:“你!”
随即赶忙调整呼吸,平复心绪,因为他知道,此等大战当前,心态不稳乃是取祸之根。 又过了片刻,任我行淡淡道:“咱们比的是武功,而非口舌!风先生,请吧!”
风清扬笑道:“任教主先请!”
任我行重重“哼”了一声,对方称呼自己为“任教主”,在东方不败这个现教主面前,听来真是刺耳异常。他亦不再赘言,晃身欺近,劈面便是一掌。 风清扬身形一闪,将此掌躲过,竖起一根食指,点向任我行肋间,那正是其行招间的破绽所在。 任我行沉腰坐胯,腰间陡转,顺势一掌,打出一道弧形,呼地一声,正迎向风清扬的一指。风清扬右脚尖点地,身行飘动,倏忽间由左至右,避开来掌的同时,又是一指点去,落处还是任我行的肋间,竟是紧抓那一点破绽不放。迫得任我行只好收掌而退,以备后招。 此时裘千仞与东方不败俱都后退两步,将洞内空余场地让了出来,以供风、任二人交手。 裘千仞望着场内交手境况,心下略微一松。因为他看了出来,风清扬通过连消带打,已是抢占到上风,逼得任我行采取守势,便是明证!而“独孤九剑”的要义,正是于连绵不断的攻击中寻得对方破绽。换句话说,迫得敌人防守,便已胜了三分。 果不其然,自从任我行收招回退之后,风清扬一根食指,竟是幻化出团团幻影,围绕着任我行周身点刺盘旋,毫不停歇。而任我行双掌晃动,守招绵密,固是有风雨不透,潇洒从容之态,但从其脸上的凝重之色,以及额间隐隐渗出的汗渍来看,其颓势终究已显,若是如此僵持下去,怕是难改“久守必失”这一铁则。 东方不败眉头皱起,左手指间悄悄夹出三根细针,打算暗助任我行一臂之力。但是他瞥向裘千仞,心下又有些犹豫:“我此番出手若不能杀死风清扬,必会引得裘千仞插手,到时便是以二对二的乱战之局。这个……还需等待时机……” 他正在思索之际,场上又起变化。任我行“嘿”了一声,如猛虎呼啸,震得整个山洞都颤了几颤,随即不再躲闪拆挡,而是侧身跨步,立起左肩头,向风清扬点来的食指直直撞去。 就闻“噗”的一声响,食指插入肩头,没入一个指节有余,鲜血四溅之间,任我行却露出森然笑容,猛然运使起吸星大法,疯狂吸收起风清扬传导而至的内力! 然而其狰狞得意的笑容只是维持了一瞬,旋即僵住,因为他费尽心力,竟吸收不到一毫劲气。风清扬那本该蕴含无限威力的一指,竟是空空如也,毫无劲气可言。 就在任我行惊诧莫名之际,一道极细极凝聚的气劲忽自风清扬指尖生出,狂飙突进,一举攻破了其吸星大法构建的气网,直接深入内里,势如破竹间,干脆断去任我行的心脉。 “这是什么?”
任我行呆呆问道。 “破气式!”
风清扬答道。 “好一个破气式!”
任我行苦笑一声,转向东方不败,哀声恳求,“东方教主,还请你依约容下盈盈……” “呸!废物!”
东方不败咬牙道,“你放心!我很快送她与你地下团聚!”
任我行大怒,刚一张口,鲜血便即喷出,而后身躯栽倒于地,两只眼睛犹自睁得大大的。 风清扬收回带血的指头,看向倒地的任我行,目中显出唏嘘之态。 “小心!”
忽闻裘千仞大叫之声,随即便见一道黑影闪过,挡在风清扬身前,正是裘千仞。他猛一弹指,指尖恰抵上一支迎面飞来的细针,当的一声,将其弹落在地。 风清扬亦是惊醒过来,一指横拨,将另一枚袭向自己的细针拨开,只听咻地一声,其当即偏离方向,迅速插入一旁石壁之中。 就在他刚欲动转之际,浑身忽而一僵,勉力低头看去,心间部位不知何时现出一个血点,浸润衣衫,慢慢扩大。原来还有一枚细针,于无声息间穿透了他的心脏,最后隐入后方石壁。 “哈哈哈哈!”
东方不败狂笑连连,“风清扬,你也不过如此嘛!裘千仞,你更是个废物!当日在绿竹小筑,你还能挡我两针,现下怎只能挡下一针了?!”
他得意至极地大笑。因为他试出了裘千仞的底细,完全不是他的对手不说,内气还十分不足,从对方脸色苍白,气喘吁吁的样子,便足可确认此点。 东方不败至此再不犹豫,身化残影,平伸右手食中二指,向裘千仞双眼袭去。他不想用银针杀死对方,那样的话创口太小,尸体保存太过完好,满足不了他的暴虐欲望。他要将两根手指生生插入其眼眶,直通入脑,挖出两个大窟窿,令其生生疼死! 眼见两根手指离得眼睛只余一寸,却是于忽然间停下,好似凝固在空中一般。原来裘千仞一只大手陡然伸出,牢牢抓住东方不败的手腕,令其再不得寸进。 东方不败眼中的得意、疯狂俱都转为惊骇,刚想要张口,却被裘千仞持着其手腕迎空猛然一抖。就闻咔咔之响不断,东方不败的身体失去控制,如纸鸢般飞向半空,偏又被裘千仞握着腕子扯住。他只觉得周身一阵无与伦比的刺痛感传至,当即忍耐不住,大声惨叫起来。 裘千仞又是向下一顿,将东方不败的身体重重拍于地上。“啪”的一声大响过后,东方不败便好似烂泥一般,横趴在地,除了张口惨叫之外,周身上下再无可以活动的地方。 原来通过方才那一抖,东方不败的骨骼脏器俱都散落开来,却是奇异地散而未破,所以一时不得就死。 裘千仞伸掌贴于风清扬心口,认真道:“好好配合我的真气运使,你便不会死!”
只见风清扬心口处,那不断扩散的血晕当即停住,内里细小的心脏创口,亦是不断收紧,喷出的血流戛然而止。 “我这神照经内力,可以引动你的生机,进而……怎么会?你的生机呢?难道你想死?”
裘千仞讶然道。 风清扬轻轻笑道:“真是神奇手段!这就是先天境么?”
裘千仞皱眉道:“别打岔!为何故意找死?!”
他方才模拟神照经的纯净内力,本是要引发风清扬体内的生机,进而完成“死而复生”之举。不想却在引动生机时失败。 此种境况只有两种可能:一是对方死去多时,生机已逝;二是对方毫无求生之念,生机自发消散。从风清扬的境况来看,只可能是第二种。所以裘千仞才得出其故意找死之论。 风清扬听了裘千仞的问话,笑了一下,道:“我累了,借此机会正好彻底休息一下。裘先生为何不干脆成全我呢?”
裘千仞定定望向风清扬的双眼,却在其中看到了极致的洒脱,终于叹息一声,将贴在风清扬心口的手掌收了回去。 风清扬微笑道:“谢谢。”
随即向后便倒。在其倒地过程中,他仿佛看见了久已不见的几位师弟,他们正笑着招呼自己:“风师兄,下山喝酒去呀!”
又有师父和几位师叔伯面对自己时慈爱的笑颜,他们不断嘱咐自己:“你要再努力些,将我华山派发扬光大!”
光影流动间,又有一身穿葱绿衫子的美丽女子,用含情脉脉的目光望着自己,轻声道:“风哥,我要嫁给你,陪你一生一世!”
风清扬喃喃道:“柔儿,柔儿……”眼角间一滴浊泪流出,缓缓闭上了双目。 裘千仞看着仰躺在地的风清扬,望见他安详合目的样子,只觉得心内五味杂陈,说不清是何滋味。 他一手抓起风清扬的胸前衣襟,提着其尸身走出洞去,期间无视了犹自惨叫的东方不败——他特意控制劲道,要对方疼上七日七夜方得死去。此举有为风清扬报仇之意,也是为出其被对方追杀的恶气。 此时思过崖上月朗星稀,山下却是火光点点,人声嗡嗡。裘千仞选了一处平整空地,随手一拂,土石纷飞散开,一个足以埋人的坑洞便即出现。他将风清扬的尸身置于其中,又是一挥手,飞出的土石旋即飞回,将坑洞全部填满,且鼓起一个小小的土包。 裘千仞伸手向着山壁一抓,将其上一块大石凭空挖来。大石移动之中,好似受到什么复杂的力道控制,不断碎裂重组,集聚夯实,落于裘千仞面前时,已变成一块数尺见方的石碑,直直插于风清扬墓前。 随后,裘千仞平伸右手食指,于空中点点划划,那石碑上依次出现了一列大字和一列小字。大字为:“风清扬之墓。”
小字为:“友人裘千仞立。”
他看了墓碑良久,感受着自己如今失而复得,且更加凝练圆浑的精神气力,想到方才命悬一线的经历,一时间感慨不已。 原来就在东方不败一针射中风清扬的刹那,一股极致的无力感和悲愤感便笼罩了裘千仞。与此同时,他心中陡然出现了一个声音:“是时候了!”
此念一起,裘千仞只感到自己转入到一个神秘的空间,身前出现了两位黑衣人,都在冲他微笑。 他定睛瞧去,两个都是他,但也不是他。他想到自身过往,福至心灵下,朗声喝道:“天!地!”
两人俱都点头。一人冷冷道:“你可知天之贵?”
一人含笑道:“你可知地之贵?”
裘千仞哈哈大笑,道:“天地固贵,但最贵为人,天地人三才合一,当以人为本,统御天地!”
天与地对视一眼,又都看向裘千仞,点头道:“善!”
说罢迈开脚步,一齐走向裘千仞,最后与其合而为一。 “轰隆!”
就在三道身影合一之时,一道惊雷倏地响起,炸碎了这片空间。而裘千仞猛然惊醒,发现自己依然处于山洞之中,直面东方不败向自己袭来的两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