疗养院有两个小时的车程,她马不停蹄的奔过去,而医务人员都在门口,早已等得不耐烦。"家属你终于来了,快随我进去看看吧,你母亲的样子我们真的是万分担心。"护士一边走,一边简要和乔恩梨讲述她母亲这段时间的病情治疗状况。一切都在朝着最坏的方向发展。她慢慢听着,一颗心慢慢的就沉到了最谷底,等走到母亲的病房时,甚至生不出勇气去打开门。还是一旁的护士给她开了门把手,接着就见到一个穿着蓝白条纹病号服的骨瘦如柴,面色发黄的中年女人。她坐在那里,一只手倚着窗口,此刻正在用力的抓着铁做的窗栏杆,嘴里面还在念念有词,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乔恩梨慢慢的走了过去,未语泪先流,声音苍惶的喊了句妈。中年女人听到这声呼喊后,先有些疑惑,露出了一个木讷的表情,随后缓慢地转过头来,一把稀疏的头发在微风中徐徐的漂浮,如同几根蓬松的枯草。乔恩梨慢慢的走过去,蹲在了妈妈的面前,用双手温柔地握着妈妈的双手。"妈,我是恩梨呀,您最近过得好吗?"那个女人看着乔恩梨,一脸陌生的样子,然后疑惑的抬起头来,看着外面的护士,发出了一把苍老而难听的声音。"她是谁呀?"护士摇了摇头,又叹了口气,贴心地为乔恩梨关上了门。这个女病号精神有问题,抑郁相比较严重,但从来没有伤害过其他人,因此护士便放心地让乔恩梨留在了这里。乔恩梨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不断地淌落下来。"妈,我是恩梨啊,我是你的女儿,您真的不记得我了吗?"护士刚刚已经向她说明了最坏的情况,并且表示病患有可能会间歇性的遗失记忆,还请家属一定要做好心理准备。但乔恩梨万万没有想到母亲的病已经严重到了如此的地步。"我是恩梨呀,是你最喜欢的梨儿。妈,你怎么可能忘记我呢"中年女人看着不断在流泪的漂亮女孩儿,浑浊的眼珠子好像缓慢地出现了一丝亮光,最终慢慢地恢复了清明。她用颤抖的声音说道:"恩梨你是恩梨乔恩梨对吗?"周素琴不知道这样的年月和事日已经过了多久。她只觉得自己在人间地狱里面浑浑噩噩的度着,每一分每一秒都祈祷着死去和离开。当她还具有清醒的意识和理智的头脑的时候,看见自己日思夜想而又日日分心的女儿,心脏再一次忍不住的抽搐和疼痛了起来。她用颤抖的手指去抚摸女儿的头顶,缓缓地说道:"恩梨呀,你来看我了,是妈妈对不起你呀"乔恩梨只是在流泪,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周素琴不仅没有哭,还开心地笑了起来:"我的女儿还来看我,还是个有良心的,不像这世间上的男人,一个个都是狼心狗肺的混蛋杂种!"她低着头,开始用极尽恶毒的粗俗的语句咒骂起来。乔恩梨听着只觉得不堪入耳,想要张口自己母亲却发现自己什么都说不了。周素琴的情绪忽然激动起来,她用双手先是握住女儿的肩膀,最后慢慢的向上掐住了她的脖子。"女儿,你要记得为我报仇!""是你!你这个混蛋,你这个满嘴谎言的人皮狼!我周素琴当日绝对是瞎了眼睛才会看上你!"她自始至终都没有提到过乔恩雪母女,乔恩梨不知道是因为她们给母亲带来了太过深重的伤害,还是母亲压根已经把全盘责任全部都推到了爸爸的身上。乔恩梨感觉自己的呼吸越发困难,她艰难地搬开了母亲的手掌再恐惧的后退了几步。周素琴好像又恢复了理智,她懊恼地给了自己几个耳光,最后又低着头,用满怀歉意的眼睛看着乔恩梨:"恩梨!女儿是你呀,对不起妈妈老糊涂了,妈妈已经是个彻头彻尾的女疯子."乔恩梨再也受不了了,一边摇着头一边迅速的转身,再也不去看母亲一眼,便飞速地逃离了这个苍白的世界。妈妈落到了今天这番地步,一经无人可救。那个辜负了她一辈子情意的男人,她不知道在何处去找寻。而被辜负的时光,容颜和心再也不可能恢复到原样了。乔恩梨用手慢慢的扼住自己的脖子,只觉得呼吸无比的困难。讽刺吗?可笑吗?她们母女落到今天这一般地步,而过几个月之后,她还要亲自把自己身体的一部分献给乔恩雪。乔恩梨回到家中颤颤巍巍的在自己的房间中找出纸笔开始泪流满面的记录下这一切。如果不是因为乔恩雪他们,妈妈根本就不会发疯,而她,也就不可能会遇见言墨轩这个男人。如果这个世界上有一种东西可以让人重新选择一条路,也许乔恩梨会这辈子都远离海边,远离言墨轩。不,如果可以的话,她会带着妈妈离开这里,也许一切都会不一样。很快,会很快。乔恩梨感受着心口钝钝的疼痛,是这些年所有的痛苦和悲哀。不过如果真正可以解脱,她不介意再让自己痛一点,好把言墨轩彻底从自己的世界里挖出去。一大颗晶莹的眼泪掉了下来,落在纸张上的声音格外清脆。墨水慢慢晕成了乌云的颜色,乔恩梨急忙抖着手把日记上的水渍抹去,珍而重之地把日记本合了起来。反正事已至此,自己掉的眼泪还不够多吗?细长的手指慢慢抚摸过日记本厚重的皮面,心里微微感到了一丝安心。只有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她才能真正地把自己的情感完全放松下来。也幸好还有日记在记录着她曾经的过往,让她清醒地知道这一切都不只是一场梦。手机铃声突然响起,原来是小兰的电话。乔恩梨对着镜子看了看自己的脸,还好,只是眼圈有些红肿罢了,她微微稳定了一下心神,才把电话接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