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笑:“仿佛是这个道理。”
倏然抬袖,指尖往莫婠的额头上碰了下,莫婠一个激灵,昂头看他,对上他星辰大海般的眸,只听他温柔又问:“似乎无论何时碰阿茶,阿茶的身子都是这么凉,阿茶你是不是生病了?”
莫婠噎了下,身子凉,那是因为这副壳子早就没了生息了。若不是她的法力在维持着周身血液流转,她现在说不准早就满身尸斑,浑身发臭了。体温乃是人活着体内涌动的热血而形成的,人死了,体温自然就没有了。灵魂走了,空壳子即便血液重新流动也是凉血,所以就算莫婠占了这壳子,也无法让壳子有体温……莫婠如今能保持住这副壳子的温度和周边环境相差不大,勉强算不得太凉,便已经是最大的努力了。噘嘴嫌弃的后退了一步,莫婠有意不许他再碰自己:“我、我自幼体寒不行么!”
他眸中含笑,“嗯,女子体寒……不好。”
下一刻,莫婠觉得肩上一沉,昂头方发现他已将自己深青色的外袍披在了她的身上。“今日天有些阴沉,风比前两日寒多了,你裹紧些,别冻坏了。”
他温柔如水的体贴道。莫婠怔住:“……大夏天的我不冷。”
要摘去肩头衣物,他突然又握住了她的纤纤玉手,柔柔阻止道:“披着就好,听话。”
听话二字,入耳莫名一阵酥麻……莫婠被酥的浑身一激灵。谢家小姐见状,偷避在一旁掩唇轻笑。手从他的掌心抽出来,莫婠不好意思的低头红了容颜,目光流转,落在了他肩前那缕如墨青丝上。头发……“阿玹,头发借我一缕。”
一道灵光在他肩头一晃,一霎间,一小绺柔顺墨发便出现在了莫婠的手中。玹华几乎没瞧清楚她是如何取得自己的头发的,扫了那只手一眼,“阿茶要我的头发,做什么?”
莫婠施法化出一条红带子,将青丝系好,取过腰间香囊,再将东西塞进香囊里,转而递给了谢家小姐:“将这东西带在身上,可保你与你母亲接触时,身上的阴气不会伤害到她。”
司命的身上之物,可比佛寺开光的菩萨还要顶用!谢家小姐欣喜举起双手,恭敬接住那物件,“是,多谢两位上仙的大恩大德!”
拍拍手,莫婠看了下床上安眠着的柳家夫人,有心给她们母女留独处的空间,“好了,你爹那里约莫需要些时辰去找东西,你便暂且留下来照顾夫人吧,我和阿玹,我们出去转转。”
谢家小姐温柔福身,“是。”
莫婠朝玹华递了个眼神,转身先行一步,玹华见之,亦是负手跟了出去——柳府宅院内,莫婠在园子里寻了个秋千架,甚有兴致的坐了上去。“这宅子建的真好,真安静。说奢华,却也不奢华,气派是有的,只是瞧起来更像是一座读书人家的院子。”
玹华捏着手中折扇轻轻回应:“柳家本是皇商,之前也的确是书香人家。柳老爷的祖父在朝为文官,后来柳老爷的祖父不愿让柳老爷的父亲进入官场,便令其弃文从商了。索性是手头有祖传的手艺,所以在京城的生意也是十分火爆,做着做着,就成了皇商。”
“那也算是他爹有本事。”
莫婠坐在秋千上又扭头问身后人,“既然都成皇商了,那便意味着有赚不完的钱。皇商直供皇宫所需物件,与皇室多多少少也是攀得上些许关系的。如此有权有势还有钱的家业,他理应子承父业,继续在京城做皇室生意的。可为何,现在却举家迁来青州城,白白放弃了京城那等繁华地的大好前途?”
“他举家迁来青州城,实则算是衣锦还乡。他家祖根就在青州城,他父亲也是在青州城出生的人。他家在此地,有祖产祖宅。他放弃京城的生意不做皇商,是为遵从父亲所愿,远离喧嚣,好带着一家老小,过安稳平静的日子。”
“旁人的父亲都希望儿子能够飞黄腾达,生意蒸蒸日上,他爹倒好,希望他能远离尘嚣,安稳平静。啧,有钱人就是不一样。不过也对,他家早些年肯定积攒了不少钱财,那些钱说不准都够他家上下好几代人挥霍享用了。有了足够的钱,就能真正过上坐吃山空的美好生活了,还奋斗个什么。”
莫婠无趣的晃着秋千:“更何况人家现在在青州的生意也做的十分火热,赚的未必比在京城赚的少。阿玹你说他家祖上是不是积了什么大德了,他家怎么干一行富一行?这家族风水未免太好了些吧?”
玹华抬指,欲抚眼前女子的发,但想了想,又控制了下来:“我又不似阿茶,能算准人家的风水……想知道答案,你自己算一算试试?”
莫婠摇头拒绝:“罢了,再算也就只有羡慕旁人的份。我怕真算出来什么大吉征兆,自己会羡慕的眼红。反正我是晓得,我这辈子是没什么财运了,即便有,也用不了多久就破了……都怪那个遭雷劈的司命,一遇司命误终身啊!”
玹华留意到了她后面的那一小句嘟囔,“司命,是谁?”
司命是谁,司命还能有谁?莫婠郁闷的低头想了一会子……可,对啊!司命是谁,司命不就是自己身后的这一位吗!蓦然扭头看玹华,莫婠将正在走神的他吓了一跳。莫婠从秋千上跳下来,蹦到他面前。他瞧着莫婠那意味不明的神情,眨巴眨巴眼,“阿茶?”
“你可以给我打一下吗?”
莫婠一脸期待。想揍他的冲动可不是一日两日了!以前她顾念神仙体面,不敢私自去砸司命星君的场子,如今不一样了!如今司命星君是凡人,还就在自己的身边,当下报仇,为时不晚!俗话说趁人之危不道德,但俗话又说,有仇不报非君子。更何况这个仇,堪同羞辱她莫婠的人格!玹华的脸僵了,笑的勉强的抖了抖唇角:“啊?”
莫婠做出一副纯真无害的模样,反常的扯住他的袖子冲他撒娇,“哎呀我从来都没打过你,你让我过过瘾好不好?”
玹华震惊的干笑,“阿茶你是认真的么?你摸着良心说,你真的没打过我?”
冷不防给他一巴掌或是拧他一把,他分明记得有过不少次!莫婠眸华闪烁着天真的光:“那些都不算,那些只能给你挠痒痒……”玹华的脑袋嗡嗡的:“那什么样的才能算呢?”
莫婠咬唇想了想,忽然握住拳头,一拳朝他肚子上打了上去——“咳!”
玹华只觉眼一黑,差些被打吐二斤血。“这样吧,应该才算是打一下。”
莫婠举着拳头,心里瞬间舒服了许多。然再看玹华的脸色,乌黑乌黑的,眼神凌厉,表情疼到狰狞,凝视着她的模样活像一只刚从地狱爬上来的恶煞。捂着腹部的那只手在轻轻颤抖,紧拧的眉头上方蓄满了颗颗汗珠子,额角青筋以肉眼可见之态清晰跳动着……莫婠一震。完了完了,她好像忘记了他是凡人肉身,经不住自己这么一拳头揍的……她向来出手力气重,而凡人,是能够真切的感受到疼的……他都疼的发抖冒冷汗了,他都用这么凶的眼神看她了,该不会是一拳头把他揍窝火了吧!夭寿啊!就不该贪那一时开心!“阿、阿玹……”她也心跳加快,浑身竖起了汗毛。亡羊补牢为时不晚,她得及时认错才是,要不然等这家伙功德圆满回天了,想起这回事了,不得扑去混斗宫劈了她。可不能讨好没成功,反而还打出仇来了!心尖打颤的握住了他的手,莫婠不敢昂头看他眼睛,惶恐的话都说不利索了,“对、对不起,我下手太重了,弄疼你了,我错了。要、要不然你也打我一拳,你还给我?”
反正她也感觉不到疼……手指紧攥住了他的指尖,莫婠六神无主的正思量着该如何补救才能让他原谅自己时,倏然她握着的那只手也攥紧了她的手,男人手上一用力,轻易便将她收入了怀中……她撞进男人染着淡淡桃花香的怀抱里,感受着男子的双臂忽然将她圈紧,臂上收力,勒的她差些喘不过来气……他该不会是想勒死她吧!莫婠无辜的瞪大眼睛。“阿玹……”为了自己的生命着想,她觉得自己还可以再狡辩一下。沙哑的嗓音出声打断她:“别动,别说话,容我缓一缓……”她咕咚咽了口口水。他皱着眉头呢喃,语气里,似携了无尽委屈:“好疼。”
“……”“阿茶你一个女孩子,力气怎么这么大。”
“……”“下次,可否轻些,再这么用力,我怕我真要见不到明日的太阳了。”
“……”“……女孩子太强悍,不好。容易、嫁不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