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眼就看见趴在桌子上的迟曼。两个人今天其实没有约好，但他从PK那里旁敲侧击，听到月末评价结果之后，就直接过来了。他想，小姑娘一定会来。因为这里，是当初给迟曼建立信心的起点，现在突然受挫，她一定还会来这里。甚至是在不想被他知道的情况下，偷偷过来。迟曼听到脚步声，不用回头也猜得到是谁，可她忽然就有点别扭，不想扭头看他。陆承南也没说什么，不紧不慢走到她身后，然后弯腰，从身后抱住她，亲了亲她的耳朵。“先哭一会儿，再给你开小灶，嗯？”

迟曼还低着头，声音闷闷的。“我没哭……”陆承南唇角轻轻一勾，“那转过来，让我看看。”

“才不要。”

迟曼拒绝道。她是没哭，但是却不想被他看见自己现在的样子，而且……也不大想看陆承南。今天的事情，对她来说，不仅仅是受到了不好的评价，觉得挫败；而是迟曼这阵子一直以为，自己真的在进步了。她以为，自己找到了对的方向，可是现在李明涵却告诉她——你只是个会模仿别人的复制品，你是不被需要的人。那一瞬间，她觉得脑子里有什么轰然倒塌。后来的时间里，迟曼一直在反复想李明涵的话，然后她发现，自己的确无法反驳。再然后，她开始质疑自己。她以为自己做得不错了，结果，只是错觉么？事实上，她还是那个一事无成的吊车尾，是吗？迟曼一直沉浸在这种情绪里，甚至王碧和蒲玲玲的冷嘲热讽，对她来说，也不值一提。一片沉默中，陆承南没有强迫迟曼把脸转过来，只是还维持着刚才抱着她的姿势，在她耳边说，“有这么难过？我练习生时期的最低分，也是李总给的。”

他声线压得很低，带着点哄人的味道。迟曼撇撇嘴，并不买账，“你骗人，明明裴凌师兄的最低分，才是李总给的。”

她今天都听到别人说这个梗了。“等等……”迟曼忽然想到什么，“你不会这么小气吧，不想在我面前提起裴凌师兄，就说是你自己？”

迟曼也不过就是发挥了一下脑补能力，随口一说，谁知耳畔竟然传来低哑的声音，“嗯。”

“……”她没想到陆承南承认得这么干脆，可现在实在情绪低落，没有继续这个话题的兴致。隔了一会儿，迟曼用手肘轻轻推了下陆承南，示意他先松开，然后转过身。不过，她还是没抬头看他，视线就那么盯着他的腿。陆承南身型很好，不止在于个子高，而且挺拔、比例好，除了有恰到好处的肌肉，一双长腿也很符合时下审美。迟曼起初怔怔地看着，后来干脆就一直维持着这个姿势。陆承南看小姑娘还是闷闷不乐的样子，直接在她面前半蹲下。这个高度，让他能够清晰看见迟曼微微泛红的眼角，没有哭过的迹象，但显然是委屈难过的，恰好是陆承南最难以招架的模样。他抬手，捏了捏她柔软的脸蛋，“还哭不哭了？”

迟曼摇摇头，再次否认，“我本来……也没哭。”

顿了顿，她又想起陆承南刚刚进门那会儿，说的“开小灶”，于是主动问起来，“你先开小灶，如果开得不好，我哭给你看。”

陆承南：“……”他忍着那点想要把小姑娘眼睛欺负得更红的冲动，收了手，先做正经事，“李总说你像我和CY，就这么难过？”

迟曼愣了愣，明明今天李总评价的时候，她觉得一瞬间无论是信心，还是那点隐隐的自尊心，都被打击得厉害。可奇怪的是，现在这话从陆承南嘴里说出来，还是以一副很平常的语气，就让她觉得，这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她像陆承南和CY，似乎是一件理所应当的事情……同样一句话，迟曼却能听出两者之间明显的区别，可她自己也没搞清楚是为什么，于是缓缓抬起头，带着点疑惑，直直看着陆承南。“刚进公司的练习生，十个里面有八个像我和CY。”

陆承南继续说，依旧是很寻常的语气。迟曼忍不住问，“那后来呢？”

“八个里面，只有不到五成能留下来，能出道的更少。”

陆承南陈述着事实，并没有因为要安慰她，就去美化现实。迟曼“哦”了声，眼神越发黯淡。“但你知道，白邵言也学过我么？”

“什么……”迟曼愣住。“我比他早几年开始玩说唱，”陆承南说着，唇角扯了扯，然后抬起迟曼的脸，让小姑娘正视自己，“所以，学我还是像我，都不丢人。”

“学我或者CY，你可能成为那八个人里，被淘汰出局的人；不过，也可能成为白邵言那样……”陆承南说着，忽然顿住。他跟白邵言实在不对付，但因为要哄他的小姑娘，只能勉强往白邵言身上套了个十分敷衍的好词，“也可能成为白邵言那样，成功的人。”

迟曼仍旧怔怔地看着他，好一会儿之后，才问，“可是……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做。”

四目相视，陆承南看着她发红的眼角，眼里还泛着点求知欲和迷茫的复杂情绪，不禁揉了揉她的脑袋。“很简单，不论说唱还是别的，拿到一首歌，不要去想我或者CY会怎么做，重要的是你想怎么做。”

“比如拿《Joker》重新填词，用你自己的方式唱出来，一开始觉得怪异、不习惯也无所谓，风格这东西，本来就是找出来的，不要害怕犯错。”

“没有你想象中那么难，你能做到，现在就可以试试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