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灵儿淡然地凝视着梅花。梅花在她的目光审视下越发惴惴不安。梅花的神情越发惊恐:“你,你是来怪我的吗?”
梅花的心理已经崩溃,没待施灵儿回答,她的眼泪已经决堤,“我也没想到她会干这种事,他只告诉我,会给你找个有钱的婆家,因为你长得好,所以对方应该会出不少钱,到时他就可以……”“我真的不知道他把你卖给了人贩子,那天晚上他来找我,我逼问了半天他才告诉我,当时我吓坏了,可是我不知道怎么办。”
“灵儿,对不起,我这两天夜里一直做噩梦,是我对不起你……”竹筒子倒豆子一般将心里话全部倒出来了。施灵儿对她一笑,语气柔顺地道:“我没有怪你,你哭什么呀,把眼泪擦擦。”
梅花很意外她的回答,停住眼泪不解地问:“你真的不怪我吗?这件事因我而起,要不是因为要娶我,他也不会干这种事。”
施灵儿纠正她:“不是因为要娶你,而是因为他要娶媳妇,那个媳妇不是你,也会是别人,只要是个女人就成。”
施家人曾想将她卖给吴英杰当小妾,她当时最深的感受就是屈辱和无力,似乎每个人都可以任意处置她,唯独她自己的感受和想法不重要,没有人听,她感受到了这个时代对女人强大的恶意,若不是自己有几分本事,那么她的命运和梅花小霜秋宁没有任何区别。所以她怜惜小霜秋宁,也理解梅花。施家承想要老婆传宗接代,那个女人不是梅花,也会是别的女人,所以错不在梅花,是施家承的欲.望超过他的本事。梅花听了这话,眼泪再次滚滚而下,“我知道,恰恰那个人是我,便觉得对不起你。”
施灵儿摇摇头:“我没有怪你,你不要自责。”
那天施家承前来和她约会时告诉她,彩礼钱还得出在施灵儿身上,梅花却没有因此高兴,反倒心有戚戚地说了句,我们做女人的,就是命苦,这句话当时让施灵儿非常受触动。梅花是有良知的,所以施灵儿不希望她跟着施家承。今天他能为了几两银子卖妹妹,下次遇到困难时,就能卖老婆卖女儿,这种男人不值得托付终身。梅花仍不停地抹着泪,既愧疚又感动。施灵儿问:“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梅花摇头:“他进了大牢,我即使想等他也是无力了,我爹娘本就不同意这门亲事,这下更无望了。”
施灵儿道:“你爹娘是对的,你应该听他们的。”
梅花道:“我也不知谁对谁错。”
“我跟他们家断绝关系的事,你听说了吧?连我都想逃离那个家,你却往里跳。”
梅花哀楚地道:“女人总要嫁人的,爹娘哪能一辈子养着你?你哥虽穷,但对我很好,我也就不求其他了。”
“我的看法跟你相反,对你好这个标准太虚了,今天他能对你好,明天他不愿意了,就收回了,你怎么办?去哀求他继续对你好吗?不如图点实实在在的,无论他对你好不好,这些实在的东西你都在实在享受着,那就不亏。“何况,他自己都吃喝不上,拿什么对你好?就几句甜言蜜语吗?今天他穷困潦倒时对你好,明天他发迹了还会对你好吗?他穷困潦倒时不对你好,你怎么会心甘情愿嫁给他呢?”
“听我劝,少信这些虚无的承诺,人心易变。”
梅花听这一番话眼睛瞪得老大,似乎在思索,半晌道:“你说得,似乎很有道理。”
施灵儿不再继续话题,看向窗外,下午的阳光正好,便道:“你娘在外一直忙着,大白天的你却在屋里躺着,是真的打算为施家承一直颓废下去?”
说到这个,梅花又黯然伤神起来:“我现在不知怎么办了,出了这种事,我爹娘骂我眼瞎,什么难听话都骂……我就想,不如一死了之。”
“人要往前看,走,跟我去县城,我给你找份差事干,有了事情忙,还有钱赚,人生前途一片明亮,就不想死了。”
梅花的眼睛不由亮起来,“你要给我找差事?”
施灵儿点头:“对。”
梅花感动得不知如何是好,站起来过来握着施灵儿的手,哽咽着道:“我越发觉得对不起你,我都这样对你了,你却还对我这么好,我,我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不用多说,我知道,去换身衣服,我在外等你。”
施灵儿抽出手,交待一句,走出门来。梅花娘又在院子里扫地,见施灵儿出来,问道:“她说去吗?”
“去,换衣服呢,这就跟我走。”
梅花娘高兴得直拍大腿,“这丫头命真好,丢了芝麻拣个西瓜,多亏了你啊,不然她这股牛劲儿不知什么时候才能过去。”
“灵儿,你也在那家胭脂铺子做工吗?有多少月钱?管吃吗?”
“我不在,那家店铺刚开张,每个月保守有五六百文钱吧,顿顿有米饭白馒头,肯定比家里吃得好。”
施灵儿微笑听着,一一回答她。“这家老板可真是善人啊,给工人吃这么好,灵儿,这么好你怎么不去?你跟梅花在一处多好,还能互相照应。”
梅花娘打了开话匣子点止不住,直到梅花出来,才停止了话头。当梅花出来看见马车上的墨清玄,有点意外,八卦的目光在施灵儿与墨清玄两人之间扫了几个回来。施灵儿先一步上了马车,梅花跟在其后。进了车厢,梅花便小声问:“墨清玄怎么来了?”
“我们是同事。”
“同事?”
“就是在一个地方做工。”
“哦。”
见施灵儿闭目养神,梅花也不再多说了。明天店铺才开业,施灵儿直接将梅花带去了悬济堂。梅花下了车,抬头打量悬济堂,忍不住地赞叹:“这药堂可真大,我听说最近县城来了一位会治痨病的神医,在一家叫悬济堂的药堂里,灵儿,你见过他吗?”
施灵儿指指悬济堂的牌匾,“这就是悬济堂。”
梅花顿时惊呼起来:“你就在这里做工啊,那你和那位神医也是……同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