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是一对中年夫妻，男的贼眉鼠眼，四十岁上下的模样，身子胖墩结实，女的眉眼凌厉，一看便知是不好惹的主儿。此时女人站在身后三步开外，唇边挑着浓浓的嘲弄，目带鄙夷地将小霜浑身上下一打量，冷笑道：“这真是攀上了好主子，瞧瞧这打扮，锦绣坊的新款春装，香宝斋的珊瑚头面，啧啧，都快赶上富家小姐的排面了。”

她的目光落在静默一旁的萧怀冰身上，虽以面具遮容，然其人神清骨秀，气度倜傥，而且衣着华贵不凡，定是小霜新搭上的汉子，眸中闪过一抹惊艳后，继续刻薄道，“果然是找了个冤大头，就是不知这位公子知不知晓你先前的腌臜事儿。”

萧怀冰蹙眉，不过这是施灵儿的事，他倒没想去越俎代庖，何况施灵儿那么个尖利的性子完全不需要别人帮忙，她一个人就能打十个，于是他优雅地摇着扇子好整以暇地看戏。小霜狠狠地咬紧嘴唇，目光充满了愤怒瞪着她。施灵儿疑惑地回头看向秋宁，秋宁会意，附耳低语：“这就是小霜前头那个主家，姓卫，好像叫，卫知行，是平阳县卫家老三。”

施灵儿恍然大悟，此前秋宁和她说过，小霜的前主家不是东西，男主人觊觎小霜的美色，女主人因此嫉恨小霜便将她赶了出来，没想到今天竟在这里遇上了。施灵儿与秋宁窃窃私语的空当，卫知行含着几分怜悯地瞥了小霜一眼，然后去卫夫人的胳膊，乞求道：“别闹了，这么多人看着呢，闹开了丢人现眼。”

卫夫人勃然大怒：“你还知道要脸呢？”

卫知行面色红了红，仍小声道：“这是颜公子的生日宴，你别坏了兴致，万一府尊大人开罪，你我有几个脑袋？”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是什么心思，你想护着这小贱蹄子就直接说！”

卫夫人完全不听劝，恶狠狠地剜向小霜，“她如今不知攀上哪家高枝了，哪里还瞧得上你？你还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夫妻俩你来我往地拉扯着，而且正挡在门前道上，自是吸引了无数宾客。施灵儿见这夫妻俩着实太不体面，不由冒火，上前一步挡在小霜面前，阻隔了卫夫人恶毒的目光，“这位夫人果然有眼光，不过既然知道我家小霜是天鹅，那你就应该明白，天鹅绝对不会纡尊降贵去惦记癞蛤蟆的，嫌丑，就算关灯也下不去嘴，所以你这么说，倒是挺有自知之明的。”

她幽冷的目光从卫知行的脸上划过，丑成这样，简直污染眼睛。她此言一出，人群中不由有人“噗嗤”笑出了声。卫夫人顿时气红了脸，“你是什么人，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儿？”

“不才在下正是小霜攀上的那个高枝。”

施灵儿此时特别想借萧怀冰手里的折扇摇一摇，这简直就是装逼神器啊，回头她也整一把。卫夫人见施灵儿衣饰与小霜相当，本以为两人都是那位银面公子的丫头，却没想到这人竟是小霜的主人，不由多看几眼。这姑娘不过十四五岁的年纪，面容清绝冷傲，桃花眸含情似水，却隐含几分锋芒，不知是谁家的小姐，不过今天能来给府尊公子贺寿的，自非寻常身份。卫夫人想到这里，换了一副慈和的面容，问施灵儿：“这位小姐怎么称呼？”

“在下姓施。”

施灵儿心道，怎么还叙上话了。卫夫人听她说话完全就是男子的用词口吻，只觉得格外缺乏家教，耐着性子道：“施小姐还不知道小霜先前在我家的那些荒唐事吧？”

小霜闻言不由紧张起来，双手在袖中死命地绞着。秋宁感受到了她的情绪，悄悄地抓住她的手，给她一个安心的眼神，小霜的事她曾告诉过施灵儿，知道施灵儿并不介意这些。施灵儿笑笑：“我知道啊。”

卫夫人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你知道？知道你还用她？”

“这是癞蛤蟆的错，不是吗？”

施灵儿把视线落在卫夫人旁边不作声的卫知行身上，笑眯眯地问，“卫癞蛤蟆，你说呢？”

卫知行：“……”卫夫人：“……”众人：“……”这位到底是哪家的姑娘，也太刚了吧，直接点名骂，这可是开阳县数一数二的豪商富贾卫家三子，与府尊夫人还有生意上的往来，她竟一点脸面都不给。一时间，大家对施灵儿的身份来历充满了好奇，窃窃私语交换信息，然而却无一人认识她，这下更好奇了。被卫夫人这般当众闹开，卫知行只觉得颜面尽失，只是他向来惧内，此时被施灵儿点着名骂，更觉丢脸，不由怒道：“是她勾引我的！”

小霜闻言，气得身体颤抖，眼泪断了线似地往下掉。“所以说，是天鹅勾引癞蛤蟆？”

施灵儿一脸迷惑地摸摸下巴作思考状，“竟有这等奇事？！骇人听闻啊骇人听闻！”

卫知行：“……”他气得胀红了脸，颤抖着手指着施灵儿，“你你你……”施灵儿闲闲地道：“你你你就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就算贴上金，你也只是一只闪闪发光的癞蛤蟆，依然吃不到天鹅肉。”

众人闻言全部忍不住地哈哈大笑起来。“我的天，笑死我了，太会骂了。”

“这姑娘到底是谁家的小姐？这嘴皮子太利索了。”

“她骂得对，这个姓卫的丑如猪头，这位小姐的丫头跟水葱似的，哪里会看上他啊，眼又不瞎。”

“你们别看卫老三惧内，其实特别不老实，我早听人说了，但凡看到点有姿色的丫头都想沾一手。”

“我也有所耳闻，听说把手都伸进他长嫂的房里去了，他长嫂一气之下告到老太太那里，结果你猜怎么着？老太太护犊子心切，就把那个丫头给打发出去了，结果没几天，那个丫头就被人给祸害了，最后走投无路跳进自尽了。”

“真是造孽啊，这卫夫人不敢管丈夫，竟挑软柿子软，也着实不厚道。”

众人一时间全部都是指责卫知行的，竟无一人诟病小霜的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