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便让人给他们送了饭菜。吃过早饭,准备去悬济堂,萧怀冰也跟上班似的,摇着折扇形影不离。刚出门来,便见温氏低头在不远处的长廊下徘徊。正是施灵儿出路的必经之路,显然是在等她。萧怀冰见状,面带几分嘲弄,“这是打算给你认错?”
“未必。”
施灵儿对温氏失望透顶,淡淡地瞥了一眼,脚步未停,从那长廊边路过了。温氏犹豫了两下,追上去期期艾艾地叫了声:“灵儿……”施灵儿放慢脚步,淡淡地看向她。温氏的眼睛红肿,面容憔悴掩不住的疲色,不知是因为照顾施洪没睡好,还是因为施洪对她的残暴而失眠,眼下乌青,双眼中布满了血丝。在施灵儿淡漠无波的目光下,温氏准备好一肚子的话却是一句也说不出来。这个女儿与往日大不同了。往日是一刻也离不得母亲,黏人得紧。受了委屈就钻进她的怀里嘤嘤地哭,哄两句便破涕为笑了,完全是一个心思单纯又容易满足的小丫头。而今,她疏离淡漠的眼神深不见底,脸庞上一片清冷,让人摸不透她的心思,即便面对她这位母亲,也如同在看一个陌生人。若不是那张脸与女儿一模一样,温氏几乎要怀疑自己认错人了。施灵儿停下来,平静地开口:“等施洪伤好了,你们就回去吧。”
温氏一急:“不行,他……”施灵儿问:“想要银子是吧?”
温氏抿了抿唇,“你是我们女儿……”“我不是……”施灵儿刚想把原主死亡的消息告诉她,就见温氏的脸色陡然大变,眼神慌张,结结巴巴地道:“你,你都……知道了?”
施灵儿心头蓦然一动,耳边响起萧怀冰前两日说过的话。“你那父母是亲生的吗?”
“我瞧着不像。”
“你真的不怀疑自己的身世?”
一字一句,她只当个笑话听了,未放在心上。然而此时听温氏这话……似是大有隐情?萧怀冰也是眸光微动,落在施灵儿的脸上,显然格外震惊。墨清玄却是不动声色地看着温氏。施灵儿的唇角用力抿了抿,低低地嗯了一声。她的故作姿态,落在温氏的眼里,便是情绪低沉格外不悦的意味,似乎她也一瞬明白这个女儿突然对自己如此冷漠了。温氏慌得手脚都不知往何处放,上前两步面带苦色地道:“我当初也是一时鬼迷心窍……可是,可是我要不是那样做,我的日子更难过……”说着,温氏垂眼,大颗的泪珠从眼底滚出来。她也不擦,任由泪流满面。施灵儿已经震惊得说不出话来。原主真的不是施家孩子啊!萧怀冰的嘴开过光吧!一瞬间,有一种轻松的解脱感。本来占着人家女儿的身体,似乎奉养他们是她逃不过的责任,这下好了,没有关系了。但施灵儿声色未露,只目光沉沉地看着温氏。她默不作声,看得温氏心中更为忐忑。“你,你不要告诉你爹,也不要告诉你奶奶,他们要是知道……我也活不成了……”听这话,是她一个人的主意。未曾想到,外表看着娴静柔弱的温氏,也曾如此胆大妄为过。人,果然不可貌相。自私的人永远不觉得自己有错,事到如今,她还只想着自己,施灵儿只想知道真相,咽了咽口水,这才轻声开口:“我父母是谁?”
温氏泪眼朦胧地看着她,死死地咬紧嘴唇,似乎怕这个秘密从口中自己蹦出来,显然不愿意说。施灵儿感觉第一次认识温氏。在那个闭塞又人口稀少的小山村,做了这么一个惊天大事,居然还能瞒过所有人,包括她的公婆和丈夫,不得不说,确实有两把刷子,亏她还觉得她需要自己保护呢。施灵儿将自己的情绪藏得滴水不漏,继续诈她,“我都知道了,你说不说都一样,我问你不过是想给你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既然你不说,那就算了。”
温氏听了这话,福至心灵,突然想到一个重要的问题:“你是怎么知道的?”
施灵儿扫了她一眼,仍是面色深沉:“这你不必知道。”
温氏惊疑不定地看着她,显然起了疑心。施灵儿见状,知道再追问下去也打听不出什么来,于是道:“既然我与你们施家并没有血缘关系,以后你们不必再来找我了。”
“你回去告诉施洪,我愿意给他二百两银子安家置业,你们拿着这个钱回去好好过日子吧,若是不知好歹再纠缠我,一分钱也别想拿不到。”
温氏的面色已经惨白一片,嗫嚅着嘴唇道:“他怕是不会同意……”“这可由不得他。”
施灵儿冷笑,“惹烦了我,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当施灵儿坐上马车,摇摇晃晃走出了半里地,仍觉得这件事匪夷所思。萧怀冰邀功似的,“我就说嘛,这下信我了吧?”
墨清玄更是惊诧,却也觉得在情理之中,“你确实不像施家人。”
施灵儿微不可闻地叹口气,“只是不知我亲生父母是何许人,温氏不愿说,怕是难办。”
墨清玄道:“可以慢慢查。”
“随缘吧。”
施灵儿倒也没有找亲生父母的执念,能摆脱施家她已经非常开心了,自由的味道甜美极了。她也害怕,如果亲生父母也不是什么好人家,岂不是刚出狼窝又进虎穴?她可没那么多精力天天跟人搞这种无聊的宅斗。现在这样就挺好。卫家人本来说好今天上门来道歉,结果一整天都没出现,施灵儿便知道,定是卫知行不愿意,她无所谓,反正病的人又不是她。义诊办得一切都顺利,几乎没让她操什么心,她在悬济堂大部分时间都是闲着,偶尔有一两个疑难病例送来,到她手上也是不费吹灰之力地解决。主业上收入少,她也不着急,她并不缺钱。因为福运坊的马槐又给她送了几十万两银票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