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怀冰死皮赖脸地跟着,当着外人的面儿,施灵儿也不好严辞拒绝,再说萧怀冰这人脸皮厚起来仿佛刀枪不入,他想干的事,别人也阻止不了,就算她拒绝他,待会他也得自己坐着马车跟上来,施灵儿不想多费精力,只得由他跟着,就勉强当着药童使唤吧。坐上马车,萧怀冰便变戏法似的掏出一包点心,喂小狗似的递到施灵儿眼前,“吃吧。”
施灵儿掀掀眼皮子,“……不了。”
萧怀冰便将点心放在一旁的小桌上,懒洋洋地歪在一旁,摘下面具,弯着那双狐狸眼笑眯眯地看着施灵儿。施灵儿闭目养神,对他视而不见。“别睡,跟我说说话。”
萧怀冰扯了扯她的衣袖,撒娇似的。施灵儿闭着眼睛靠在车厢上,“说什么?”
“说说你今天回卧龙村干了什么。”
施灵儿的眼睛半眯半睁地瞥了他一眼,“你好八卦啊。”
萧怀冰不以为意,“我只是对你的事情感兴趣。”
“给施家贤提亲。”
施灵儿回道。这也不是什么秘密,过段时间大家都会知道。萧怀冰有些诧异:“你突然这么好心?”
施灵儿嗯了一声,不想解释。“是哪家姑娘?”
“瑞雪。”
萧怀冰微一怔忡,似乎想到了什么,恍然大悟的样子:“哦,我明白了。”
施灵儿转动一下眼珠子看向他,“你明白什么了?”
萧怀冰微微一笑,试探着问:“瑞雪,是不是有身孕了?”
这下轮到施灵儿吃惊了,“你怎么知道?”
萧怀冰高深莫测地一笑,“看来是真的了。”
施灵儿一想便明白了。萧怀冰就住在她的后院里,她家也没像别人家搞什么男女大防,萧怀冰和小霜秋宁她们几乎每天都能碰面,想来是他看到了瑞雪不舒服的反应。“你别出去乱说,这件事只有少数几个人知道。”
施灵儿叮嘱道。萧怀冰有些委屈地道:“我在你眼里就是这样的人?我哪有那么大嘴巴。”
施灵儿毫不留情地道:“总归被你一个外人知道不太好。”
萧怀冰不屑地哼了两声,对“外人”这个称呼非常不满意。施灵儿只管闭着眼睛养神,不再理会他。平阳县距离乌安县大约半个多时辰马车,和禹州差不多,只是中途颠簸,马车摇摇晃晃将施灵儿摇得浑身差点散了架,萧怀冰也好不到哪里去,一个劲儿地骂平阳县令不干人事,不将路修一修。颜夫人中途与她分别便回了禹州,并邀请她有空去颜府做客,施灵儿虚虚地应着。下了马车,被晃得头晕目眩的施灵儿脚踏着地才有了一丝踏实感。“神医这边请。”
宋氏上前迎上她,做了个请她进门的手势。施灵儿看向她,见她面色苍白,瘦削的身子走路都有些脚步虚浮,看样子这一路晃得也不好受,便道:“夫人这身子,要注意些营养。”
宋氏以帕掩唇低低地嗯了一声:“多谢神医关心。”
然后便引着施灵儿往后院而去。萧怀冰作为男宾自然不好同去,卫显彰便邀请他去厅堂喝茶。丫头们听说请了乌安县那位声名赫赫的神医前来,有好事者便前来围观,一见这神医是位芝兰玉树般的少年公子,都不由含羞带怯两眼放光。施灵儿早已习惯了这种看猴似的目光,一路对着丫头勾唇微笑眼波流转,粉碎了一地芳心。宋氏觉得好笑,心道,这神医果然与传说中那般风流不羁,也幸好是位姑娘,要真是个男人,不知要欠下多少风月债。刚进后院,便有一位快人快语的夫人急声道:“二婶子,你终于回来了,老太太又开始疼了,哭天抢地了大半天,我们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宋氏安慰道:“别急,请神医来了,这就去给她瞧。”
对那位夫人介绍道,“这位便是神医,你快去让丫头奉茶侍候,不得怠慢。”
那位夫人好奇地打量了施灵儿几眼,便带着丫头去了。宋氏笑道:“那是卫知行的大嫂,性情是极好的,只是有些大马虎。”
施灵儿只淡淡地听着,她又不打算与她们深交,并不想知道她们谁是谁。一靠近东院,远远地便听见里头传来凄厉的哭喊声,伴随着丫头的哭泣声,还有男子的劝慰声。“啊啊——我不活了……你给我一杯麻绳我死了算了……我实在受不了了……”“娘,父亲和二婶子去请神医了,很快就到了,你再忍忍,再忍一会就好了。”
“忍不了了……你们若是孝顺,就让我去死……我受够了……真的受够了……让我去死吧,让我去死,我何苦受这茬罪啊……”绝望而痛苦的哭喊声,听得人也不由跟着揪起心来。宋氏心有戚戚,低声道:“每次疼起来便是这般模样,让神医见笑了。”
“人重病起来都是这般,没什么见笑不见笑的。”
施灵儿加快了脚步。宋氏也快步跟上,不想脚尖绊上不平的洼地,一个踉跄,便向前扑去。施灵儿眼疾手快,快速地抓住她的双臂险险地将她扶住,然后双手向下一滑,落在她的腕间,嘴上提醒道:“夫人小心。”
宋氏本就苍白脸色越加难看,因惊吓连呼吸都加重了几分,慌忙抽回手,感激地道:“多谢神医。”
“不客气。”
施灵儿不动声色地笑笑,继续负手前行。卫老太太正在床帐间痛苦哭喊,因怕人瞧着不体面,还将四周的帷帐垂放了下来以作遮掩,透过薄纱帐影影绰绰仍可看见她蜷缩着身子在剧烈地颤抖,几个子女及媳妇全部围在床幔外一筹莫展,面色焦虑,只苍白地劝慰几句。一见宋氏回来,几人便围上来,七嘴八舌地问:“二婶子你回来了?神医呢?”
“请到神医了吗?”
“她可接受我们的道歉了?”
只有卫知行与他的夫人面色阴沉地站在最后头,见状恨恨地道:“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个狗屁大夫,架子也忒大了些,别让我再见到她,否则我决不轻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