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进他的院子,夜色笼罩下,只可见一排错落有致的房间,院中花树满枝,开得正浓,无心观赏,与墨清玄一前一后,快步来到后院的一片花园房中。房中传出江绮罗低低的哭泣声,嘴里断断续续地唤着清玄哥哥,听起来哀戚缠绵。“绮罗。”
墨清玄进了房中,坐在江绮罗的床沿上唤了她一声。江绮罗满面泪痕,睁开水汽蒙蒙的杏眼,楚楚可怜地抽泣一声:“清玄哥哥,我好疼。”
她面色惨白得吓人,看起来虚弱得不堪一击,屋里有股难闻的气味,江绮罗床前放了一个痰盂,气味便从那里传出来的,看来呕吐得厉害,痰盂边沿溅着一圈点点黑渍。施灵儿将药箱放下,伸手刚想去探江绮罗的脉搏,江绮罗似乎刚看见她,猛地向后弹开,一副见了鬼似的神情,惊恐又柔弱地道:“清玄哥哥,不要,让她走……我不要她看……”施灵儿:“……”墨清玄皱眉,疑惑地看向江绮罗。施灵儿不想去猜度她有什么其他心思,平静地开口:“江小姐,既然是吃了我的方子出的问题,那这责任,我自然得担的。”
墨清玄闻言,下意识地看向施灵儿,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说错话了。“灵儿,我不是那个意思……”施灵儿充耳不闻,只对江绮罗道:“先让我看看脉,先把你疼痛止了再说。”
江绮罗满脸戒备地看着她。施灵儿又道:“你怕什么?你哥在这里,我总不能把你怎么样。”
墨清玄拧眉看向施灵儿,见她没给自己一个眼神,心里顿觉烦躁,对江绮罗强硬地道:“把手伸出来。”
他语气有些凶,江绮罗嘴一撇,低低地抽泣起来,将双手直接背到了身后,“你凶我做什么?是她的方子把吃出毛病来,你不怪她,反倒凶我?”
“既然江小姐不愿我看,那请另请高明吧。”
施灵儿无语,说着起身就要走。墨清玄突然提高声音:“你想怎么样?我说去请别的大夫,你不愿意,请了她来,你仍然不愿意,你到底要怎么样?”
江绮罗哇地一声大哭起来,委屈地控诉:“我,我就是吃了她的方子才得了病的,你还叫她来,你是想害死我吗?明显就是她没安好心,我找她看病,她却想趁机害我。”
墨清玄的脸色瞬间刮起狂风暴雨,压抑着怒气道:“到底是不是她的方子问题,尚未可知,总得让她看过才知道。”
“就算是,她会告诉你吗?”
施灵儿心头压着一团火,忍不住地道:“江小姐既然觉得我人品如此不可靠,为何早上还去找我看病?话说回来,我又有什么理由害江小姐?”
江绮罗张了张嘴,刚想开口,施灵儿冷笑:“你别告诉我是因为和你抢男人,我还没那么蠢,为了一个男人去自毁前程。”
墨清玄心里堵得不行,却又找不到话来反驳,她一直如此,她既然喜欢他,也从来没有将自己放在第一位,她引为自傲的医学事业才是她的全部。江绮罗迅速看了一眼墨清玄,见他脸色黑沉,心里不由暗喜,期期艾艾地道:“你,你怎么能如此说?清玄哥哥这么好的人……”施灵儿懒得与她纠缠这些没用的废话,有些不耐烦地催促:“你到底看不看,要看便看,不看我要回去了。”
江绮罗这才伸出手,抹了把眼泪道:“便让你看吧,若是你故意害我,我便去告官,到时谁也护不了你。”
说最后一句话时,她有意无意地扫了眼墨清玄,明显是说给墨清玄听的。施灵儿重新坐下来,手指搭上江绮罗的手腕,然后又翻看她的眼皮以及舌苔,“晚上吃了什么?”
墨清玄便数了一串菜名出来,“是在天香楼吃的。”
施灵儿闻言不由皱眉:“龙眼豆这个季节怎么会有?”
墨清玄道:“天香楼的暖棚里种出来的。”
施灵儿轻叹一口气:“怪我,没说清楚忌口,龙眼豆与那方子上的一味药确实相克,若是同食,会腹部绞痛,上吐下泄。”
江绮罗愤恨地道:“果然就是你害了我,你真歹毒!竟想要我性命,因为你是清玄哥哥的朋友,我才信任你的,却没想到你这是种人。”
施灵儿真诚地道歉:“对不起,龙眼豆要到夏末才会有,我没想到这个季节会出现反季菜品,便一时疏忽了。”
墨清玄见她自责,不由心疼,柔声宽解道:“你不必自责,不是你的错,天香楼的暖棚也是今年才有的,因为我爱吃,掌柜就试种了些,整日以炭火烘着才勉强存活了几株,我也是前两天才吃到的,却没想到绮罗误食了。”
江绮罗嘟着嘴,眉头紧皱在忍受着痛苦,不满地道:“当然她的错,她还是神医呢,却不将忌口说个明白,肯定是故意的,清玄哥哥,不你不要再为她开脱了。”
总归自己的失职,施灵儿不欲与她多争辩,便道:“我先帮你止了疼吧,你躺下。”
江绮罗已经忍受了快一个时辰的疼痛了,闻言听话地躺下了。施灵儿在几处要穴轮番按了几下,江绮罗不觉得疼痛缓解,反倒越来越疼,忍不住地又哭起来,将施灵儿骂得狗血淋头。片刻,哇地一声吐出一口黑血来。那口黑血,如同团墨一般,散发着熏人的污臭,几乎不可见一丝的红。施灵儿眉头又皱起来,声音不由冷厉:“你还吃了什么?如果只是吃了龙眼豆,绝对不可能中这么深的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