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凑巧,平阳县的县令前几日坠马身亡,而继任者尚未到来,此时县印便由邻县的开阳县令周显代为掌管。上天在颜琅生辰宴上,那位差点被食物噎死后来被施灵儿所救的周萱便周显的小女儿。卫和风在报官时玩了个小把戏,并没有把施灵儿的名字报出来,毕竟如今施灵儿神医之名传得大街小巷人尽皆知,他担心这些人抓捕施灵儿时会有所顾忌,加上他又上下使了不少钱财事先堵了人的嘴,卫和风便深信自己这一仗准赢。七天药效期限已过,就算施灵儿是神仙下凡也救活不了宋氏,这顶黑锅扣她施灵儿头上就绝无扣下来的可能。卖假药害死人,这可不是一件寻常事,尤其这个死人还是卫家二夫人,崩管她女德多有亏,那也是他卫家的媳妇。周显是一位不足四十岁的高瘦男子,清秀斯文,看上去一脸正气。卫和风是卫家人,自然不可能下跪,非凡不用跪在堂下,还有椅子可坐,旁边备了茶水。威严的公堂之上,周显头戴乌纱帽,手持惊堂木,双目炯炯有神地盯着堂下女子。面容姣美,气质清傲,一双梅花眸若秋水般清亮动人,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周显为官多年,见识过的穷凶极恶之辈不知凡几,而眼前的少女怎么看都不像是大奸大恶之人。“堂下……”周显刚想问话,施灵儿先一步抢答:“草民乌安县人氏施灵儿见过周大人。”
等下……周显听到这个名字以及乌安县这个籍贯,脑海中便蹦出一个人的名字。最近那位声名鹊起的神医就是乌安县人氏,闺名唤作施灵儿,自家女儿还曾在颜公子的生辰宴上被她搭救过,难道是重名?这也太巧了吧,女大夫本来就是凤毛麟角,再重名重姓重籍贯,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周显瞥了眼旁边的卫和风,压下心头的疑惑,问道:“你就是乌安县那位神医?”
“正是区区在下。”
施灵儿屹立不跪,不卑不亢地回道。周显也不挑她的礼节,他对施灵儿也充满好奇,一位出身农家豆蔻年华的少女,突然之间就拥有了逆天的医术,疑难杂症信手拈来,连那些经验丰富医术高明的老大夫都甘拜下风,甚至上门想拜她为师,这是何等天才人物啊。上天他夫人和女儿周萱参加了颜公子的生辰宴因为食物噎了气管,被她在腹部位用力顶了几下就救活了,他听女儿讲述时,只觉得神乎其技,噎食而死的人每年有无数,无数名家大夫遇到这种情况都束手无策,没想到她随便就解决了。而因此,从那以后,这位神医简直就成了女儿的偶像。周显没想到见到神医本尊时,竟是在这种情景之下。这个案子非常有意思。苦主是卫家四公子,死者是卫家二夫人,被告者是神医,缘由是她卖了一种可以令人假死被她吹得神乎其神的神药,但其实是一无用处的假药——至少卫四公子是这样说的。至少真相如何,得查过才知道。周显不多废话,直奔主题:“施灵儿,今有卫和风状告你卖假药与宋氏,从而将其害死,可有此事?”
“没有,纯属一派胡言。”
施灵儿看向卫和风,扯了扯嘴角,“大人,现在我要状告卫和风诬陷诽谤毁坏我的名声,请大人准许。”
周显:“……”案情反转得这么快?一上来就强势出击反告苦主的被告,还真见过几个。卫和风一向觉得施灵儿这个人高深莫测,时尔天真无邪,时尔稳重圆滑,时尔贪得无厌毒舌心黑,时尔又济弱扶贫博施济众,你根本摸不清她到底哪一面是真,哪一面是假。此时一见她上来势头就这么猛,心里也不由直打鼓。周显沉吟片刻道:“本官自会查明真相,若是果真是卫和风诬陷诽谤,本官绝不轻饶。”
施灵儿道:“多谢大人,大人有什么话尽管问吧。”
周显见她并没有倚仗名声嚣张跋扈,心里对她的印象又好了三分,“那接下来本官问你的问题,你要如实回答,若敢隐瞒,本官必定重罚,你可听明白了?”
“明白,草民定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好,你可曾卖给一种声称可令人假死的神药给宋氏?”
施灵儿点头:“卖过,但不是卖给宋氏,而是卖给了卫和四公子,一颗可令人假死的药,一颗可唤醒的解药,价值两万两白银,卫四公子给的是银票,交易地点是卫府一间客房内,时间是卫显彰死的那一天。”
好家伙,问一答十,真真的言无不尽,这让周显非常满意。施灵儿凉凉的目光看向卫四公子,“请问卫四公子为何要说谎?”
卫和风立即道:“草民没有说谎,施灵儿确实是卖给了二嫂,草民是二嫂死后才知道的,草民有人证。”
周显道:“带人证。”
衙役立即便将一名青衣少女带上堂来,少女身高娇小瘦弱,脑袋一直低垂,大气不敢出,一进堂中便扑通一声跪地磕头,显然是没见过这种场面。施灵儿瞧着有几分眼熟,只是她一直低着头,看不清脸,无法辩认。卫和风介绍道:“此女是二嫂的婢女,名唤惠兰,一直贴身侍候二嫂,直到二嫂去世,是他昨日找到草民,说神医曾卖给二嫂一种声称可令人假死的神药,只要服下后,便可状如死人,再高明的大夫也查不出异样,此后再用另一种药唤醒即可复活,可是惠兰按照吩咐,在二嫂服下假死神药后,再想用药唤醒她时,却发现那唤醒的解药根本没有用处,这才导致了二嫂枉死。”
卫和风神情哀伤,眼圈微微泛红,透露着一种无法自抑的痛苦,“我以为二嫂是一心寻死,没想到原来是误听了庸医馋言枉送了性命,二嫂死得冤枉啊,请大人一定要凶手绳之以法,还我二嫂一个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