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氏面冷如霜,感觉到裙角蓦然一紧,她低下头来,卫和风正悄悄扯她的裙摆,并偷偷抬眼给她使眼色。宋氏内心瞬间涌过无边的荒唐感,这个男人想杀死她,还想把她死亡一事嫁祸给她的恩人,现在,他还敢理直气壮地希望她原谅,怎么会有这么恬不知耻的人啊?而曾经,她挂念了他许多年,每想到他,心里就甜得如同蜜糖,这几年更是为他提心吊胆生怕一着不慎就万劫不复,对比如今,她只恨自己有眼无珠,为什么会看上这么一个恶毒的孬种?她不会再傻了,并且要让他为自己所做的一切付出代价!宋氏淡淡地道:“不用了,还是当着县令大人的面儿说清楚吧,有县令大人为民妇作主,民妇安心。”
卫和风眸光一厉,松开宋氏的手,他拍拍手手上的尘站了起来,与宋氏直视,语重心长地道:“二嫂,你一定要闹得这么难看吗?我都说我知错了,你就算不为你自己想想,也要为卫家、为你父母想想吧。”
宋氏想到自己这两天打听来的消息,她临死前给父母送了笔养老钱过去,以后她背井离乡没有再机会膝下尽孝,这笔钱便当作自己的一番心意了。她“自杀”后,卫家为了堵人口舌,拿了一笔银子送去给她父母,又将她与卫显彰如何通奸一事添油加醋说了一通,她父母倍感丢脸,甚至都没出席她的葬礼,更别提为她讨一些公道了。她听到这些消息,虽然理解他们,但也觉得心寒至极,亲生父母尚且如此,更别提别人了。如今落到如此田地,自身难保,还管别人死活?宋氏目带嘲弄直视卫和风,不卑不亢地道:“小叔说的这是什么话?你抬着我的棺材来到公堂上闹了一通,还将神医牵扯了进来,不将事情来龙去脉说清楚便想一走了之,你是想藐视公堂吗?还是你卫家已经无法无天到无视公堂的地步了?”
这顶帽子不可谓不大,就算卫家再富有,终究是士农工商中的最底层,暗里与官员有勾结也不敢拿到明面上来说,表面上还得恭恭敬敬面子活得齐全。何况卫和风只是刚在卫家站稳脚跟的庶子,在此之前几乎是查无此人,更是不敢大意马虎,闻言他忙道:“二嫂言重了,我自然要给县令大人一个交待的,此事确实是我鲁莽所致,将神医无辜牵涉其中清名受损,也多有得罪,我也会补偿神医以弥补我之过失,请二嫂给我一个机会。”
说到最后一句话,他朝宋氏拱了拱手,眼中含着乞求之意。“进堂中来,将来龙去脉说个清楚,否则本官就治你个大不敬之罪!”
周显不懂他打的是什么马虎眼,他只认准一个道理,今天他抬着棺材闹上公堂,那这事总要有个说法,不然他这公堂成什么了?人人可进的菜市场吗?就在这时,卫家也来人了。来者正是卫家现任当家人、卫老太太的大儿子卫知言。卫知言听人禀报说,小叔卫和风掘出了卫二夫人的棺材抬进了县衙,言称是神医害死了二夫人,要找县令大人主持公道,神医可能要为此付出沉重的代价,甚至性命。卫老太太也听说此事,登时火冒三丈,让卫知言速来看看,神医是她的救命恩人,岂能随意容人诬陷?她非常生卫和风的气,卫和风是卫家人,更应该知道神医对于卫家的恩情,他竟然公开与神医针锋相对,这严重落了卫老太太的面子,卫老太太一怒之下说了非常难听的话。“到底是个庶子,眼皮浅不说,行事也小家子气,我刚给了他三分颜色,他便不知自己是谁了,真以为卫家由他做主了?可以无法无天了?他也不看看对方是谁,就冲上去挠人家的屁股,那神医是他能惹的吗?”
“这事过后,无论他是死是活,运数也就到头了,你们谁也别替他求情,自己惹的烂摊子自己收拾。”
“还有,你们转告神医,不用手软,弄死了立即拉去路边埋了,卫家的祖坟容不下这等狼心狗肺之人!”
卫知言听到老太太这番话时,直吓得后背直冒冷汗,母亲自从身体好起来之后,行事越发雷厉风行,二话没说就把三弟赶去了肃州贫瘠之地,他这个长子虽说如今掌着家,但行事也战战兢兢的,生怕惹怒了母亲落得跟三弟卫知行一个下场。所以卫知言来到县衙,一眼瞧见宋氏时,差点吓得调头就跑,这是大白天闹鬼了吗?——他的二婶宋氏已经入土为安了,为什么现在好端端地站在这里?是鬼还是诈尸?哦,光天化日的,不可能是鬼,那是诈尸?卫知言轻步走近,小心打量宋氏的脸色,除了憔悴了些,脸上抹了几片灰之外,没有半分尸体的样子,眉眼生动,唇色红润,与她生前无异。一行人往衙门内走,围观群众跟着堵在门外。卫知言用尽力气,才挤上前去,一把拉住走在最后的宋氏,唤了一声:“二婶?”
宋氏回头,淡淡地看了眼卫知言。卫知言目光有些哆嗦,语无伦次地道:“二婶,真是你,你不是……不是……”“不用急,马上就告诉你原由。”
宋氏说了一句,继续进了衙内。卫知言只得跟上去。卫和风的脸色非常难看,他知道自己今天在劫难逃了,宋氏此举显然没打算放过他,现在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打死不承认,反正宋氏也没有证据。宋氏没站到施灵儿身边去,她看准卫和风站立的位置,反倒站到了卫和风的身边去。俊男美女亭然而立,还挺般配。施灵儿悄悄地转到卫和风之前那张椅子边,然后把椅子拉得远一些,大马金刀地往上一坐,并翘起了二郎腿。接下来是宋氏主场唱戏,她只需要当个热心观众就行了,需要她的时候再打个配合,今天无论如何,一定要把卫和风这个贱男人给弄去吃牢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