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门外，一辆黑色的车在路边停留已久。黎言走出来，正对上柏占渊从车窗里望出来的目光，并不如往昔那样沉静。她只停留着半秒钟，又转身继续走着。柏占渊拉开车门下来，保镖快步上前搀扶他，他伸手制止了。而是自己拄着手杖，不近不远地跟在她身后。黎言走了很久，从人烟稀少走到路上人来人往，车水马龙。柏占渊始终跟在身后，既不离去，也不打扰。直到她停下脚步等绿灯，他才渐渐跟上来。绿灯过后，黎言没有走，继续停在原地。柏占渊侧身望着她。黎言露出个苦笑：“你总是……总是能看透我心底的想法，很多时候我在你面前都无所遁形。这点，你还是跟两年前一样，令我感到害怕。”

柏占渊淡淡回答：“正相反，现在我根本看不透你在想什么。”

黎言抬眸回望，“那现在呢？你又是凭的什么在大门口守株待兔？”

柏占渊接受她充满质疑和误解的凝视，虽有不悦却很庆幸，她是打算要从陆廷书那儿离开的，她甚至以为自己猜到了她的想法所以才等在门口。柏占渊犹疑着，伸出指尖，怜爱地碰了碰她的脸颊，无声靠近：“我只是，想把你从他那儿接回来。”

黎言看着他触感冰凉的指尖，心里忽然升起一个大胆的想法。“我对你来说还有存在的价值，是吗？”

她望着他那双眉心微蹙的眼眸，真诚而坦然的向他提问。柏占渊再度摸了摸她的脸，然后单手将她拥进怀里，低沉的声音在她耳后响起：“是，如果你非要用‘价值’来衡量的话。”

黎言听完，悬着的心慢慢放下，她微微笑着：“你这么喜欢做交易，那我们来做笔交易吧。”

柏占渊对“交易”二字神经过敏，拧眉看着她的脸，“什么交易？”

反复几轮红绿灯交替后，来往的行人换了一批又一批。指挥交通的志愿者望着好奇地望着马路对面的两个人，绿灯亮了好几轮还不走，不知道在谈什么。许久后，一辆黑色轿车开过来，两人这才一前一后坐上车。许星在打了黎言无数个电话都打不通后，只能无奈地打电话去向柏占渊报告。然后许星得到他的回复：“嗯，她在我这里。”

许星不由得挑眉，柏总这语气……听起来似乎心情还不错啊。这两人发生什么了？“我现在有点事要办，晚点你过来一起吃个饭。”

此刻的柏占渊开着车，载着黎言。许星“哦”了一声，又补充问道：“黎言也去？”

柏占渊微微转头快速看了她一眼，然后答道：“嗯。”

此时的许星还无知无觉，“好。那需要我提前订好位置吗？”

柏占渊淡淡笑道：“不用，我亲自来订。”

挂断电话后，许星越想越觉得柏总今天很怪异。嗯，怎么说呢，就是温和过了头。要让柏总有这种好心情，除了公司业绩狠狠翻他几番，或者股市一路看涨以外，还有什么别的可能性存在？黎言服软了？柏占渊把车停好，黎言从车上下来，一身简单的白衬衣穿在她身上，穿出了一番不一样的味道。他望着眼前的人，心里莫名的感到一阵安定。柏占渊很难相信自己会有这样的感觉，他内心的安定向来不会寄托在别人身上。他甚至也搞不清楚在口中一向精明的自己是不是被嫉妒或者别的什么情绪冲昏了头，才会做出这种决定。他一只手拄着手杖，另一只手朝黎言伸出，可黎言只是看着他的掌心，迟迟没有伸出手回握。不想牵也行。他不再在意这些小细节，愈发笃定他这么做是十分有必要的。只有这样才能尽可能把她合理合法的留在他身边。从民政局出来，黎言还是刚才的表情。柏占渊却暗暗有些激动。尽管文件袋里除了那两个小红本，没有再装别的东西，可他却觉得沉甸甸的。刚才宣的誓还言犹在耳，不知道是不是年纪渐长，忽然觉得有家庭的责任压在肩头上的感觉还不赖。除了父母以外，他又有了一个需要履行义务的对象，他的合法妻子。从刚才起，黎言就能感觉到他频频看过来的视线，跟往常他充满探究的目光不同，眼下他的目光很简单，很好懂。黎言心里感到怪异，他是真的能从交易里找到乐趣的人，哪怕交易的内容是他的婚姻。可自己对他来说，真的有那样大的价值吗？要知道，上一个与他用婚姻做交换的盛霖，筹码是无数个亿堆积而成的巨大利益。而他跟自己结婚，又能得到什么？想想要是此刻换成是两年前的自己，根本求之不得，可现实却偏偏爱捉弄人。柏占渊订好吃饭的位置，把定位发给许星，然后又载着她去买蛋糕。他似乎打算要庆祝庆祝。黎言很想笑，也想张口讽刺他，问他究竟有没有这个必要。可最终她还是没有说出口，只是平静地看着他一路展示着她从未见过的一面，真正温柔绅士的一面。“明天要是有空，带你去挑戒指。”

柏占渊把蛋糕放到后座固定好。她忽然想起了那个刻着柏占渊和盛霖姓氏缩写的戒指，不知道两人又是怎么处理的。“戒指就不用了。”

黎言淡淡道。柏占渊安静了片刻，拿过她的手握了握，“会挑到你满意为止。”

黎言没有再答话，静静等待着他此刻的情绪淡下来，然后顺理成章的收回手，也不会激怒他。许星赶到吃饭地点时，看到两个人都穿着整齐的白衬衫，还愣了愣。“这是……老友会啊？还统一了着装，可惜我今天衬衫是蓝色的。”

黎言看了他一眼，许星喝水的动作愣了一下，似乎从她这一眼里看出她在嫌他不怎么聪明。“什么眼神？老毛病又犯了是不是，我给你打那么多电话也不接，你看你急得我又长了几个褶子，整个人又老了几岁！”

许星捂着心口可怜巴巴地控诉她。黎言望着他，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无语。柏占渊来回看了两人一眼，主动为许星倒茶，笑道：“许总今年也三十了？”

许星心安理得地接过老板倒的水说：“是啊，柏总。”

“那该好好庆祝庆祝。”

柏占渊又说。许星悄悄琢磨着柏占渊说话的神态和语气，一种说不出来的违和。“唉，真没什么好庆祝的。”

柏占渊好整以暇喝了口水，“也不能这么说，男人三十而立，事业有了，也该考虑考虑成家的事了。”

许星这下是彻底的确信他不对劲了，带着满脸的求知欲看向黎言，又看向柏占渊：“柏总你也就比我大两三岁，语气怎么这么老气横秋的，不像你能说出来的话。”

黎言静静低头喝水，柏占渊但笑不语，把蛋糕提到桌上来，边拆边道：“今天值得纪念。”

蛋糕？许星拿出自己手机看了看日子，他眨了眨眼睛，确信今天是在场任何一个人的生日，也好好回忆了一下，更不是什么特殊的日子。黎家那边海水深火热，黎言前两天还哭得跟个泪人似的，怎么转过头又好好坐在这里吃蛋糕。太他妈诡异了。尽管诡异，许星还是伸手把柏占渊切给他的蛋糕接了过来，正要迟时还是不放心的确认：“我能问问两位，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黎言骤然对上许星那双求知欲强烈的眼睛，缓缓移开视线。柏占渊又切了一块放到黎言面前，云淡风轻地说：“今天是我和黎言领证的日子。”

“咳！”

许星猛地被呛到面红耳赤。可柏占渊根本不理会助理的死活，继续说了句：“我们结婚了。”

许星咳得山崩地裂海枯石烂，但面前两位老板不动如山，只是安静地听着。熟悉的感觉又回来了，差点呛到灵魂出窍的许星这样想着。从前他就是这样被两位老板气到死去活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