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昀的眼神锐利森冷，场中一干人等被扫了一眼，一身寒凉，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他们是走还是留呢？只有王大柱，他虽然对着突然变了脸的东家有些发怵。但他毕竟是嚣张惯了的人，再说后面还有那么多人看着他。他自然不能认输，不然以后还有谁会服他？他故作轻松地朝着沈昀敷衍地行了一礼道：“主家要是莫的啥子事的话，我们就先下切了。田里，地里，还有好些个活计等到我切安排，你们是不晓得，这些人最犯懒了，我一不切，他们就要偷懒不做活。”

“他们可以走了，你留下。”

沈昀看着他冷冷地道。“为，为啥子？”

王大柱一脸不解。“时间差不多了，李忠，打开大门，迎府衙的官差大人进来。”

李忠想到先前主家进来之前，差了一个小子出去了一趟。他当时压根没想那么多，没想到竟是从官府喊了人来，连连点头，忙不迭地去了。王大柱到现在还有些没弄明白。他倒是个不懂就问的人：“主家，好头好脑地把官老爷们弄过来做啥子。你可是不晓得，他们那些人都不是好东西，这来一回，雁过拔毛的，不把我们庄子扒脱一层皮，都莫想好过。”

“抓你。”

沈昀一如既往地言简意赅。王大柱一下子笑了。抓他，笑话吗？这整个庄子，甚至整个东郊，哪个不晓得他跟官府的人熟得很？也好，让这位从乡坎坎里来的新主家看看他的厉害，以后看到他说话好晓得客气些。抱着这样的想法，直到看见府衙的人站到了他面前，他都还以为是沈昀吓他的。要知道他敢这么嚣张，也是找人稍微打听过的。府衙负责过户的小吏告诉他，接手东庄的不过是个绵州城里来的普通庄户人家。或许他们家有人稍微读了几本书，赶到府城来考乡试。但这又有什么可怕的。这年头读书的人多的去了。不说别的，就原先那位东家小姐，听说打小就是益州府里数得着的才女。瞧着她还不是被他欺负得死死的，偌大的庄子产出的出息扣下一半，她至今都没有理顺过账。王大柱对这些有钱的主家们，早就没有了敬畏之心，所以嚣张至极。但当他真正看到穿着皂青色的府衙官差到了庄子里里，而且朝着他就冲了上来。他吓得一个趔趄差点摔下去。真，真的来了。“东家，东家，这是啥子意思哦，为啥子要抓小的，小的对东庄一片忠心，做庄头这么久以来，一直都是兢兢业业的，踏踏实实的。”

沈昀冷哼根本不看他，只看向苏小七道：“娘子，想知道他是否兢兢业业的，且随着这些差老爷去看看便是。”

苏小七点头，立刻会意地摸出碎银子打赏。一共来了四个官差，一人一两银子。喜得来人笑得见牙不见眼的。其中一个叫任英豪地却连连推却，不敢收：“沈娘子是我们大小姐的好朋友，又是大人和夫人的座上宾，有事尽管吩咐就是了，可不敢弄这些。”

他的话直接点出了苏小七的身份来，吓得其他几个准备把银子揣怀里的同伴也立时把银子拿了出来，他们看着苏小七的眼神带着惊疑。生怕她过河拆桥，事后告状。好一会儿，无一例外，四个人都在往外面掏银子，纷纷跟苏小七表白，说这事是他们应该做的，可不敢拿好处。苏小七不是迂腐的人，拿出来的银钱自然没有再收回去的道理。她说这是给他们喝茶的茶钱，只要他们好好办差，她不会在她的好姐妹依依面前乱说。“沈娘子放心，放心，我等晓得办事。”

任英豪看她是诚心打赏，便也不再纠结爽快地收了。只心里已经知道这事儿该怎么办了。他们一行四人气势汹汹地拎着王大柱到他位于庄子后头的小宅院里去搜查。苏小七和沈昀也一前一后地跟着看热闹。庄子后面空旷的场地上，修着一座占地一亩大小的院子。一应的青砖黑瓦，修建得精细，这架势都快赶上庄子的主院子了。苏小七毫不客气地道：“嗬，这王大柱看来是真的没少搜刮庄子的油水。”

任英豪听话听音，连忙小跑着过去，吆喝着要好好搜查。这一搜就搜了一个时辰，搜出一堆不属于王大柱这个阶级该用的物品堆在院子里。这期间，苏小七嫌外面热得慌，出去让李婶帮着做了一个冰粉，还吃了些糕点，喝了茶才过来。顺便也让李婶给负责搜查的官差送了茶水和糕点。苏小七行事这般得体，喜得四个官差高兴得不得了，连忙道谢。以往他们出去，到那地位太高的家里去，旁人都瞧不起他们。去那普通百姓家里，一个个又都怕他们怕得要死。哪里享受得到在这里的待遇。这算是头一遭。这个时候庄子里其他的庄仆都闻声围过来看热闹了。苏小七随意问了一句，他们中有没有人会写字的。有个年轻的小丫环举手了，说她少时是在李家主宅长大的，跟着小姐读过书，会写一些字。“很好，你叫什么？”

苏小七问道。“奴婢唤果儿。”

小丫环恭敬地道。苏小七点头：“这院子里清点出来的东西，以王大柱一个庄奴的身份以及他的收入肯定是买不起的。有些逾矩了，都不是他能用的，那么说明他贪墨了主家的东西，现在登记造册，计算数额。李叔，你来念，果儿，你来写。”

一老一少领命，便在院子里写起来。这一写又写了好一刻钟之久，才理出一个数字来。从王大柱家里搜刮出来的贵重物品按照市价折算成银两至少得五千两。里面有现银三千两，粮食和补品，布料，还有一些值钱的摆件，女人家戴的首饰……不一而足。“好一个人心不足蛇吞象的狗东西。任捕快，这人我就交给你了，按照大梁律法，该怎么判就怎么判。”

苏小七摆手，连看都不想多看一眼王大柱。如此蛀虫，败类。“不要啊，不要，主家，主家，你们不看僧面看佛面。我可是老东家留下的庄头，你们无权撤我……”苏小七皱眉，这个王大柱到底怎么说他才好。恶奴的心养大了，连谁是主人家都分不清楚了。沈昀见苏小七不耐烦，直接挥手：“堵上嘴，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