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初的益州府,秋老虎横行,天气丝毫没有转凉的迹象,灼热的烈日当空。晒得人都有些耐不住性子了。空气中连一丝风都没有,迎面一股热浪打在人脸上。苏玉如焦急地等待着,她想亲耳听到苏小七说她不是苏家人。赵小花说了,只要说破这事,他们家就可以重新跟沈昀议亲。她也就终于可以嫁给自己喜欢的人了。当然这事儿成与不成,全都握在她手里。“你说呀,你当着沈公子的面说说看,你是何人。”
苏玉如激着苏小七。“真以为我不敢说?”
苏小七轻蔑地看着她。“那你就大声地告诉他,你是谁。”
苏玉如心中狂喜,她已经感受到了苏小七的沉不住气了。她只要再激她一下,她肯定就露馅了。“说就说,谁怕谁,相公,我是……”苏小七前头说得很是干脆,后面却突然语塞,就像是故意吊苏玉如胃口似的。苏玉如心里在狠狠地呐喊着:“说呀,说呀。”
怎奈何,苏小七眉头一扬,突然指着远处快步走来的官差道:“有人来了。”
苏玉如转脸一看,原来是一队穿着皂青色衣衫的衙役来了。她不明所以。身旁的永安侯世子却是邀功一般地道:“玉如妹妹,他们这样欺负你兄长,正该报官。”
苏玉如一窒,报官,报官好是好,不对,报官一点儿也都不好。她虽然气恨沈昀伤了她二哥,但要是官差来了坏了他的前程怎么办?那可是她目前最想嫁的人了。她暗恨永安侯世子多管闲事,但事到如今,她却又拒绝不得,只能屈膝强笑着道谢。说话间,官差已经到了跟前,询问场中发生了什么事。苏玉如一个犹豫,永安侯世子已经把事情的原委说了。他说沈昀堂堂乡试解元,私德不修,性格暴戾,当街暴打同窗,致使其手骨折,实在是引起了民愤。不得不说,永安侯世子这个长年混迹于京城大街小巷的人,一把口才倒真是练得极好。这番话说下来,那叫一个合情合理。没有从头参与过的人,还真的觉得沈昀是一个胡乱出手伤人之人,该抓。那领头的听了连忙挥手让手下朝着沈昀走过去。“慢着……”“等一等!”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一道轻脆悦耳,不疾不徐,后面一道透着焦躁与急切。却是苏小七和苏玉如二人同时开的口。二人彼此看了一眼,眼中有着不和谐的光芒。苏小七见苏玉如要帮沈昀说话,乐得看他们狗咬狗,便偏过头去,不再说话。“差爷,这里面怕是有啥子误会。”
她虽然想要教训一下沈昀,却并不想让他背上暴打自家二舅哥的名声。以后他们两家还会是亲家,闹得太僵,她嫁给沈昀以后日子也不好过。苏玉如想得有些远,但她素来相信,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可永安侯世子却不这么想。他把官差叫过来,就是想要在苏玉如面前展示一向他世家大族的威风。当下派了小厮拿了黄白之物,悄悄地跟那官差勾兑了一番,很快官差领队的挥手,让人上前将沈昀抓起来。沈昀本是场中众人热议的对象,可他却像是个没事人似的,站在那里。此时官差气势汹汹地冲向他,他也是丝毫不惧,仰首应对。苏小七看情势不对,连忙对身后跟着她的果儿小声吩咐了一声,不放心地问了一遍:“你才去了一回,可找得着路?”
果儿点头,说她啥都不好,就是好记路,苏小七这才放心目送她忙不迭地去了。这边沈昀已经跟领头的官差对上了。他站在那里,不苟言笑,面色冷厉,一身傲骨。官差上前被沈昀那双幽深地眼眸盯着,心里无意识地流露出害怕。他的心“咚咚咚”地剧烈跳动着,想要下手缉拿,却发现下不去手。“快抓人呀,难道这就是西南最出名的益州府吗?放任打人之人不抓,凭其横行吗?”
永安侯世子不悦地皱眉。他娘的,钱都收了,居然还敢跟他玩儿这招。“看来这位京城来的客人对我益州府有很深的成见吗。你要是真觉着我益州府不好,那就不要在这里呆了。刑捕头,送他出去,以后咱们益州府都不欢迎他。”
“放肆,你是个东西,敢驱逐我,你知道我是什么人吗?”
永安侯世子被人当面这么一顶,顿觉颜面尽失。脸上房间维持的客气一下子崩塌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副狠厉的嘴脸。他在京城的名声本就不好,不然的话也不会远远地跑到巴蜀之地来。他们家明面上对人说的是永安侯夫人带着世子回乡省亲。但其实是他自己在京城厮混,把名声搞坏了。但凡有些身家和身份的人,都不愿意把女儿嫁给他。眼看着二十七八了,却没有合适的女子敢与其走近。相不到亲事,没办法,他母亲永安侯夫人才会带着他远归。想要在这巴蜀远地寻一个不知道他名声的人。这便相中了苏玉如。他听到身后的女声,转头去看。眼睛一下子眯起了。而接到苏小七通知赶过来的杜依依也是一眼就认出了他,当下捂着嘴大笑起来。“嘿,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京城四大恶少之首永安侯世子呀,哈哈哈,久违了。”
这一声久违了,一下子将永安侯世子的记忆拉到了一年前的京城。那个时候他便是在街上欺男霸女,没想到却遇到一人,被其狠狠地教训了一通。不用说,那人自然就是以女侠自诩的杜依依。她腰间那根马鞭抽得他的胳膊肘痛了十几天。直到现在想起这事,他就莫名觉得自己的手臂疼得慌。只可惜,杜依依家在京城的权势太大,以至于他那顿抽白挨了。这事他一直没忘记,心里将其视作奇耻大辱。真是冤家路窄,没想到居然在这里遇见她。哼,眼下可不是在京城,她没有强大的玉国公府做后盾。他一定要逮住机会好好的修理修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