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昀没说话,苏小七淡淡地看了她一眼。钱氏以往欺负过赵氏和小妹,但赵氏却是念旧的。她早年丧夫,惦记着娘家人对她的照顾。不愿让亲人之间生出龌龊来,所以先前能够对身为她大嫂的钱氏一忍再忍。尔后在家中日子因着苏小七好过起来后也一直提点她与沈昀二人,不要记恨钱氏从前所为。所以苏小七和沈昀尽管心里不爽,但抱着家和万事兴的想法还是应和着。因而两人对钱氏的态度也还算寻常。打过招呼,行了礼,清淡而疏远。“是啊,昀哥儿出息了,三娘你总算是熬出头来了。”
赵大山也感慨着。他憨厚的脸上全是真心实意地祝福。他这妹子苦了大半辈子了,临了也算是一个有福的。生了个有出息的儿子,娶了一个好儿媳,靠着她,这家中的宅子是一间一间的换,听说还在城里开了铺子。几人说了一会儿没什么营养的话,沈昀领了送他们回家的任务。翌日,沈家摆流水席,宴请沈昀恩师和赵家村众乡亲和其他亲朋。阖村之人,除了前几天被抓进官府没有回来的赵光棍和赵保义没有来以外,全都来了。流水宴席就摆在庄子前面的大院子里。那里摆放着十五张圆桌,每一个桌子都有十盘菜。都是家常做宴席的菜色。四凉菜,六热菜。其中有赵家村传统的宴客菜式,蒸大肘子。后面的则是苏小七定出来的菜单:梅菜扣肉,炒回锅肉,还有凉拌鱼腥草。凉拌白肉,还有特制的凉粉,炖化肉。这些很多都是现代巴蜀一带坝坝宴的菜式。拿到这里来做流水席倒是很合适。乡亲们吃得啧啧称赞。“天嘞,沈家真有钱,流水席都摆这么好的菜色。我这辈子都莫得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
今天阳光灿烂,光透过搭起的棚子缝隙漏出来,带着秋日的清爽和煦。大家边吃边夸,吃完也不用担心没有。既是流水席,那便是会源源不断地上菜。吃完就会再上菜。沈昀在村里人开吃的时候出来敬了一回酒。吃完这一波轮到周边村庄的人时,他都不认识,便把这边留给了自告奋勇替他招待客人的赵六顺。不管沈昀怎么劝,他不愿意去到里面跟一家子人相处。他没想过要怨恨将他逼到那种地步的钱氏。但也不想再见到她,他觉得尴尬。便在外面帮着沈昀招呼照应流水席上的客人。他也是秀才相公,再加上以往他在村里的好人缘,说话有分量,大家也乐得他在这里陪着。沈昀则很快回到了后院正厅。苏小七已经带着人把酒席摆好了。一共摆了两桌。前面一桌是沈昀的恩师顾先生,还有外祖父、外祖家的大舅、二舅,以及里正赵保仁,和赵氏族长赵华、赵清源父子俩,以及四姨夫蒋珉。加沈昀自己便正好一桌九人。而另一桌则是安在下席的妇人。有外祖母老于氏、赵氏,还有赵四妹,大舅母钱氏、二舅母吴氏居上席。苏小七则与赵小梅带着一众小辈弟弟妹妹们坐在下首。她得时刻关注着大家的需求,以便及时照顾。席间大家说得最多的就是昀哥儿有出息了,赵氏要享福了。里面跟外面说的也大概相差无几。席间,苏小七最关注的便是赵小梅。她算了算时间,小说中赵小梅自杀的时候早就过去了。她如今活得好好的,面色红润,可见日子过得很滋润。苏小七松了一口气,赵小梅感觉到她的视线,朝她点了点头,端了一杯果酒特地站起身来给她道谢。今天她男人一家正好要出去吃酒,没法子跟她过来。所以她是一个人来的,正好乐得清闲,能够跟家中姐妹说些体己话。她紧紧握住苏小七的手小声地说说幸好有她诊脉,才让大家弄清楚了她当家的病情,解除了公婆的误会。现下他们不仅没有打她的借口,还得担心着她会不会因为没有孩子而提出和离。再加上苏小七带着他们一起种玉米、土豆、种苦荞。家里的粮食有了保障。苏小七还时不时地发些晾晒苦荞的活计给她做。好怕得脚勤快,动作又快,每月到手都是大几百文。日子好过多了。苏小七笑笑,知道过上好日子的赵小梅再不可能自杀,她这才放下心来。其实但凡能够活下去,谁又愿意赴死了?赵四妹回座后,苏小七又把目光看向坐在赵氏身旁的赵四妹。她还在福悦客栈的后厨洗碗。每个人月拿着三百文的工钱。男人也还在街市之上替人写信抄书赚点钱养家糊口。三个半大的儿子跟大舅家的富贵坐在一起,因为长年的营养不良,个个瘦得像根竹竿。与白白胖胖的富贵形成鲜明对比。苏小七心中生出恻隐之心。想想之前她给赵小梅送苦荞过去让她帮着晾晒赚钱的时候。她因为担心晾晒苦荞的活计不长久,害怕失了客栈的洗碗活计,便推了。苏小七当时不是不失望的。但现在想想便也理解了她。赵四妹辛苦一辈子,手头又没甚本事,底下偏偏有三个儿子要养活。自然会偏向看起来比较稳定的后厨洗碗工作。苏小七暗暗琢磨着,能够拉拨她一把还是拉拨一把。她瞬时想到了她超市后面的小院子。赵四妹自己舍不得丢了洗碗那份工作,倒是可以邀请她儿子他们过去。一边可以跟着小舅读书,还可以与大家一起做活。想想她乞丐团那群小弟小妹们,利用散余时间帮着她做苦荞茶,最少的都有五百文的进项。“三妹妹,你在城里头住得可还好?”
赵小梅悄悄挨近坐在她身边的赵小竹。这是自家的亲妹妹,却被亲娘逼得有家不能归。她这个做姐姐的是个没本事的。当初听说她出事的时候,她无能为力,只让人送去了她苦苦攒下的十文钱。小竹没有收,让人给她传话说她过得很好,让她不必挂心。为安她这个做姐姐的心,她还时不时的托人给她送些东西。有时候是米粮,有时候是大几百文钱,有时候又是做工精致的细棉布衣衫。赵小梅终于相信,自家妹子在城里的日子的确过得好。只是她一直忙于生活,去一趟城里不容易,没见着她,心里总牵挂着。现在好了,看到她衣着体面,眉目清秀,皮肤都养得白了些,那一举一动,都有些大家闺秀的风范了。赵小梅终于完全放下了心。她的妹妹跟从前真的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