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庄前,北风萧瑟,寒意阵阵。可赵小花却像是完全陷进了自己的回忆中。在她的记忆里,沈昀是一个很温柔的人。他性子虽淡漠,但每次跟她说话都是轻言细语,从不会发脾气,也不会训斥人。但他同时又是一个心狠手辣的人。只要有碍他前程的人,阻碍他达成目的的人,他一概不会放过。苏小七看不过去道:“想是这位赵小花姑娘是摔痛了,可要赶紧看看大夫才是。果儿,你叫上李庄头家的把她送回杨柳庄去。”
果儿得令,正好李庄头家的李王氏走了出来。正一脸不知所措地看着眼前的一幕。主家小两口都站在台阶上,一个穿着打扮极为妖艳的小美人居然趴在地上。呃,不是,不是趴在地上,而是摔在地上,摔得鼻青脸肿的,好惨一女的。她听到苏小七的吩咐,主动上前搬运赵小花,却被赵小花大力地挣扎开来。“我,我不用你们送。你们这群贱婢不要碰我。”
她今天特地穿了她新做的衣衫。这衣衫可是在羽衣坊买的,是她瞒着自己家人花了她十两银子置办的。如今却因为她摔跤挂坏了。她的脸,女子最重要的地方,也破皮流血了。她恨,她突然间就恨上沈昀了。为什么,明明他是她的,她更恨苏小七。她意识到了发生这一切变化的主要原因。因为上一世,苏小七害死了沈昀的亲人,所以他恨她,早早将她厌弃了,没有理会她。而她那时候准确地把握好了时机,找上门去安慰他,帮他做家务,替他打理一切。他这才发现了她的好,在自己表示想要陪着他的时候,他一开始也是拒绝的。但她后来悄悄地跟在他背后去了京城。经历了很多辛苦,在半道上装得可怜兮兮地碰上他,终于惹得他的怜悯,带上她一起去了京城。这一世因为有了苏小七这个变数。使得很多事情都没有再按照以前的轨迹行进。或许,或许要让苏小七没有,不对,先是沈昀的家人没有,沈昀自然就会恨上苏小七。那么她就又可以重新陪在沈昀身边了。赵小花想得很远很远,她那张精心描画过的脸上,色彩缤纷,那双杏眼里更是积蓄着浓浓的恨意。苏小七心头一颤,一眼就看出赵小花对她的恨意。她皱了皱眉头,有些不适地搓了搓手。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这个时候的赵小花有些可怕。沈昀感知到她内心的害怕,轻轻握了握她的手,安慰她:“你放心,她做什么都是无用功。”
苏小七表面上放松了,但她的内心却依旧紧紧绷着。沈昀不知道,她却是知道的,赵小花可是重活一世的人。她知道很多别人不知道的事,甚至因为她前世守在沈昀身边十数年,对于他后续在京城的一切都了如指掌。如果她怀着恨意投向他的敌对势力的话,对于沈昀来说,这岂不是一场大灾难。苏小七想得后怕,她挣脱沈昀的手,走上前去想要劝说赵小花几句。但她已经忍着痛站了起来。她冷冷地瞪了一眼苏小七,恨意再次如同潮水一般狂泄而出。苏小七伸出去的手就那样生硬地僵持着,直到赵小花离开。后面看热闹的人也都散去了。苏小七一直追随着赵小花,在小树子的尽头,她好像依稀看到了赵小花上一辆马车。那辆车很低调,黑漆青布,从外面看不出来什么。但苏小七出于对危险的天生感知,心里隐隐涌出了一抹难言的情绪。而此时的黑漆青布马车上,有一个神情严肃的老婆子正看着满脸青肿的赵小花。她没有嘲笑,只是吩咐身边的小丫环替她清洗伤口并上药。那药洒在破了皮的脸上,那叫一个痛,赵小花死命忍着。等到上好,她心中的愤怒已经无法扼制,她咬牙切齿地道:“我想好了,只要让我跟着去京城,我答应你们的条件。”
“好。”
严肃的老婆子多余的话一句没有,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切都在预料之中。“但你们必须答应我,等到事成,我还是要回到他身边的。”
老婆子严肃地脸上显出了一丝裂痕,微眯的小眼睛掀了掀,似乎是在打量赵小花,是不是摔傻了,不然就是哪根神经搭错了。尽管心里的想法足够丰富,但她什么都没有说,只让她回家做好准备,他们明天一早就出发。芙蓉庄里,赵氏和老于氏也听说了在门口发生的事情,赵氏满脸唏嘘:“哎呀,这个小花姑娘……以前看着蛮好的,经常到家里来陪我做绣活。说起来,她那一手绣技都还是我教的,她倒是个有天分的,只绣得少。”
老于氏却没有什么好脸色了,她冷着脸骂道:“哼,那样恬不知耻的臭丫头,你还教她绣技,我要是她老汉老娘,一定要把她锁家里不可。”
赵氏看自家老娘动怒了,也呐呐地帮腔说就是,就是,她以前没有想那么多。现在想想她一个未婚女子老是往他们家里跑也确实有些不大好。但是想到乡野之地,也不注意这些事,所以没管她。说着赵氏还一脸不好意思地看向苏小七,说让她放心。他们家昀哥儿就只喜欢她,而他们一家人也只认她这个儿媳妇,别的人休想进来。赵氏说这话,老于氏难得给了她一个好脸色,说她这话说对了。像苏小七这样好的儿媳妇便是打着灯笼都难找的。她正是因为多对她好一些才是。苏小七听到赵氏说那话还不觉得有什么。但听老于氏都这样说了,她顿时觉得有些难以置信。但很快她便想到了什么,看向侍立在一旁的胭脂,朝她投去疑惑的一瞥,只见胭脂不停地点头。苏小七不由得兴奋起来,看向老于氏道:“外祖母,我们明天就要出发,趁现在有时间,我给你检查一下腿。”
老于氏面色有些僵硬地说不用看了,她腿脚好了。“好了?”
赵氏身为她的亲生女儿都不知道这事。“好了就是好了,能动了,你们不会要赶老婆子回村里了吧。”
老于氏满脸不自在。她的腿经过苏小七的好药养着,又有胭脂十分尽心尽力地每天定时定量给她按揉着,其实早在过除夕节的时候就已经有感觉了。但她想到自己之所以能够跟着自家女儿住到庄子里来享福,完全是因为自己的腿脚不便。现在要是好了,她就没有理由再住下去了。可她现在已经喜欢上了这样悠闲自在的日子。这里没有大儿媳的声音,没有争吵,只有温馨和谐,她喜欢这样的家庭氛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