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昀的声音里一点儿也听不出来懊恼和不快,反而淡定得不能再淡定了。很明显沈昀的话并没有安慰到苏小七,反而让她更加的挫败。“还以为是我算赢了他,结果人家早就把我的想法算计在内了,我很生气。”
苏小七嘟着嘴,有些抑郁。沈昀看她有些孩子气的模样,不由得弯唇笑了,起身走到她面前,将她拉进怀里,抚着她的脸颊道:“有时候人家算计我们,未必是害我们。你想想他为什么不去算计别人,给他们一套宅院?”
还是三进的,这大手笔。“因为,因为你有利用价值。”
苏小七有些迟疑。沈昀低头,轻吻她的前额,轻笑道:“未必就是我一人,大抵在人家贺二少爷眼中,我恐怕不及某人。若只是我一人,恐怕也就只值个街边小四合院。”
沈昀未点名,苏小七却红了脸。因为他的眼神太过直白了,赤果果地看着她,让她不往自己身上想都不可能。苏小七觉得贺秋磊奔着沈昀来,她可以理解,同时也奔着他来,她有些想不通,轻轻用手肘拐了一下沈昀的腰腹,催促他不要卖关子,赶紧说。“哎呀,家有,家有母老虎,痛煞为夫也。”
沈昀开起玩笑来,真没别人啥事了。苏小七无语,但还是怕伤到沈昀,轻轻地在他的腰腹间按揉了一下。沈昀也没再作,温声解释:“于我,他不过是抱着豪赌的心思,于你,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利益。”
因为投资苏小七,是可以看得见的大生意。但沈昀就不同了。他书是读得好,但现在并未科考,就算他考中了进士,甚至中了状元,可谁又能保证他以后在官场上就能顺风顺水呢?所以不过是结个善缘。或者想要给他的兄长拉多一个同盟罢了。故而沈昀认为贺秋磊大多数意思是奔着他家娘子来的。说实话,如果不是小七有心要谋他们的宅子,他必定会拒了他这番心思。但自家娘子喜欢,而且他的字画也当得起这个价钱,那便认了吧。苏小七听明白了,情绪不由得更加低落了。贺秋磊人长得憨厚老实,尤其笑起来的时候一副很好相处的模样。可没想到,就连这样的人都是满脑子的算计。哎,这个时代的人就不能再单纯一些吗?夫妻俩这边说得热闹。贺秋磊已经回到家中,与贺家家主贺闻朗说明了情况。贺闻朗显见是晓得自家儿子心思的,见他居然办成了,不由得捋着胡须直点头。“不错不错,我儿一向都不错,马到成功啊。不过,你确定那沈昀以后能够帮得到你兄长和咱们家?”
贺秋磊低着头有些汗颜:“父亲,我与沈兄相识不久,但观其模样,还有其心性,他必不是一个甘心居于人心之下。您瞧好了,不出三年,他必能平步青云。”
说这话时,贺秋磊很是自信。但贺闻朗却表示这事儿暂时存疑,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来的这么大信心。“父亲,您看。我先前听大哥来信说过,当今圣上最爱这瘦金体还有山水画。你且看这位沈公子所作字画。”
贺秋磊带回来的是一副沈昀用瘦金体所写的《兰亭集序》一笔大字,用笔畅快淋漓,锋芒毕露,倾泄千里,傲骨铮铮,如同断金割玉一般,别有一番韵味。而那幅山水画,却是画的千里江山图。高山雄峻,河流弯曲,目极千里,磅礴大气。“这两幅图,我想不必给尚书大人,直接就敬献给今上便是。”
贺秋磊满脸自信。他几乎都能想象得到他家大哥拿到这两幅字画时的激动模样了。贺闻朗点了点头,他虽然已经过了不惑之年,但因为长年养尊处优,再加上面容圆胖,皮肤白皙,显得十分的年轻。对于儿子的算计,他亦是赞叹不已。让他和兄长只管放手去做,贺家交给他们兄弟俩,很放心。一个两个的都在打主意,搞算计。另一边也不例外。苏家最近有些不顺畅。因为天下粮仓的打击,他们开在绵州城里的粮铺生意很不好,每天基本上门可罗雀。虽然跟过年这段时间少有人买有关。但更大的原因还是天下粮仓的米面价格卖得比他们低,但质量偏偏比他们还要好有关。摆明了就是打擂台抢生意。苏百万是动了火气的,一早就让苏管家去查天下粮仓的供应链。他不想在店铺这边动什么手,这没意思。他打的主意是直接断了他们的供应。以他们苏家的实力,拿下整个天下粮仓都不成问题。可平日里无往而不利的苏管家这回一出手却是一下子就碰到了硬点子。他多方打听,总算是找到了一个据说是给天下粮仓供应米粮的外地商人。他是江南人氏,客居在外。人是找到了,但对于他们要断了天下粮仓的供应,他却立马摇头拒绝了。“这是我家老头子亲自跟那一位签的单子,我一个在外管事的可不敢跟他老人家作对。”
好吧,人家这是做不了主。能作主的又远在千里之外的江南金陵。这能怎么办?断不了。那总得再想办法,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天下粮仓就这样欺负到头上来。不然等到他们开了头,以后谁还会把他们苏家放在眼里。苏百万“啪”的一声,重重拍在桌案上。再一次提到苏小七是苏管家找回来的事情。苏管家也是满心无语,他找上苏小七就算是他倒了八辈子血霉了。连着折了两个儿子不说,就连他经营了这么几十年的苏家管家的地位都汲汲可危了。这一切难道是他想要的吗?“爹,这事也不能怪苏管家。当初,不是你跟我在醉风楼听小曲的时候偶然看到的吗?你还说她那模样儿长得不差,收到苏家当做干女儿,嫁给沈昀那个穷书生也不算辱没了他。”
一旁的苏家墨直接揭了自家老爹的短。苏管家朝着苏家墨感激一笑,这些事儿他心里都清楚,可人家是少爷敢说,他一个下人借他十个胆儿他也不敢瞎说呀。“你……你个败家子……”苏百万气得连自己最宝贝的儿子都骂上了。“你还好意思说我,你想想你当初都是干的啥事儿,啊……你跑去跟他打啥子架安?”
打都打不赢被打成了猪头就算了,还反被对方咬一口送牢里了。他苏家今年是走了什么背时运了,一摊上苏小七,全都没有好事了。还是他拿了一千两银票去找黄县令才把他弄出来的。那么多白花花的银两就那样打水漂一样给了那个死老头子,真是心疼死他了。可这回这不孝子伤还都没有养好,就又想出幺蛾子了。“你,你给老子回切趟到休息,等到出了元宵你就给老子走。”
说到这里,苏百万想到他这不成器的儿子算不过别人,打也打不过别人。但好歹也是能考举人的人。心里一下子又平衡了一些,对他说话的态度也温和了。还让他跟去账房支上万儿八千的,一路上好用。“到了京城再不够,就去苏记粮铺里支。”
苏百万原本是个小气到极致的人。但对于自家儿子还是大方的。苏家墨听得心情好了一些,拉住自家老爹凑近前去道:“哎,老汉,我跟你说,咱们现在短时间之内不要再切招惹他们了。有人想要对付他们,我们就等到看好了。”
苏家墨原本打算将有一个人找过他的事情一直隐瞒下去的。但他怕他去了京城,自家老爹这边乱来,到时候把自家也给牵扯进去,给人做了垫脚石不划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