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但苏小七还在苦哈哈地被迫运动。她已经累得不行了，可她的求饶沈昀压根不理。说她有心思光给外人了，他觉得被她忽略了，所以要在某些事情上找些场子回来。“娘子不是答应过要给我一个孩子吗？”

苏小七所有的抵抗在这句话中消失了。于是苏小七累得直接睡过去了，直剩下沈昀一个人在忙活。翌日，苏小七醒过来，发现天色已经大亮，她一摸旁边，属于沈昀的位置早就已经空了，凉了。他要上早朝，应该是早就走了。苏小七收拾好后，前往赵氏住的青福院。还没进去，就听到梅心的声音。“婶母，嫂嫂怎么这会儿还没来给您请安？”

“不妨事。”

赵氏温柔慈和的声音。“哎呀，婶母，您老别觉得不妨事，人都说娶媳妇要立规矩。可我从来都没有看到过婶母给嫂嫂立规矩。我们一家人在一处知道便罢了。这要是传出去，教别人知道了状元府里没有半点规矩，岂不是要笑话我们。我听说，当今圣上最是重孝道，重规矩的人。嫂嫂这般，恐怕会让昀哥哥难为，甚至还会影响到昀哥哥升官了。”

一听影响这么大，赵氏被吓了一跳。她看着梅心，整个人的表情有些僵。梅心见之，低头勾唇笑了。她就知道，婆媳关系是天底下最难处的关系。以前她还在江宁府黄家的时候，就经常看到黄家婆媳表面一片融洽，实际上经常在背地里斗法。不过基本上都是婆婆赢。谁让她们天生就掌控着儿媳妇的命运了。只要儿媳妇稍有不顺着的，随口就拿中馈之事威胁便好。所以梅心自从得了赵氏的照顾后，一门心思地想着把赵氏讨好，利用她钳制苏小七。一次不管用，那她就两次三次。还不管用，她就一直不停地说，想着法子，换着主意说。她就不相信赵氏什么都可以不在乎。果然还是让她找到了她的破绽——她儿子的前途！作为母亲，她什么都可以不关心，但不能不关心沈昀的官位和前途。她以此为说头，果然让赵氏听进去了。她还待再接再厉的时候，发现门帘被掀开了。苏小七一脸冷然地站在那里。这模样看着像是听到了她刚刚说的话。梅心莫名有些慌，但转头看到赵氏后，她又有了自信，故意把赵氏的目光带到苏小七脸上，一脸惊讶地道：“咦，嫂嫂这是怎么了，怎么黑着脸，是不是有哪个下人不听话在惹你不高兴了。哎，照我说，这些个下人嘛，他们出身卑微，又没有读过甚书，亦不知大户人家的规矩，可能在做事时出点乱子也是正常的。我听说嫂嫂向来是个宽宏大量的人，还是不要跟她们计较才是。平白生气，气坏了自己的身子不划算。”

梅心故意把话题往下人身上引，好把自己解脱出来。苏小七斜睥着她，听着她连珠炮般的说话，仿佛生怕停下了被她抢了话头去一般。梅心一口气说完，以为会看到苏小七气得要死的模样。谁知她坐在她对面不慌不忙地拿了一杯茶水在饮。还小声地跟赵氏说着话：“母亲，待客的时候用这明前龙井，平日里苦荞还是可以喝一喝。”

“哎，好的。”

赵氏干脆地应了。梅心怔怔地看着婆媳俩这般和谐自然地交流着。合着她刚刚说的那番话全都是耳旁风，两个人没有一个听进去了。梅心有些生气，但她不敢。这里毕竟是沈家，她一个孤女借住于此，怎么敢轻易生气呢？她把气性压下去，喝了一口茶水又道。“婶母……”“哎，梅心，你说。”

赵氏很是温和地应着她。那态度，她看不出来跟对待苏小七有什么区别。梅心想想，婶母心里终究还是有她的。毕竟她这么些日子可是天天都来陪她。哪像苏小七，时常在外面野，有空的时候，才会过来请安。有时候回来得晚了，连请安都不来。也就是赵氏婶母能忍，要是她，非把她整死不可。梅心看着苏小七那张明媚照人的面庞，气得暗暗咬牙。不过表面上她并没有生气，反而笑眯眯地看着苏小七道：“对了，刚刚问到嫂嫂生气的事，可是与昀哥哥吵架了？不要不好意思说嘛。婶母在这里，她又那么疼爱你，肯定会站在你这边的。”

梅心一个人说得很带劲。她就不信了，她们现在还能够假装听不到她的话。正在喝茶的苏小七抬头看了她一眼，冷笑一声。心道这梅心看着是个聪明的，其实却也是个蠢的。她以为她是谁呀，跑到她和赵氏面前来说上这么一大通不怀好意的话。是太看得起她自己了，还是看不起赵氏？苏小七原本前面看在赵氏的面子已经给了她一个台阶下了。但她既然不下，还存心找抽，她也没有必要客气。当下侧头锐利的眸光打向她：“哦，梅心姑娘这张口闭口不离规矩，那自己定然是一个极懂规矩之人喽。”

梅心一窒，这话让她怎么接？说自己不懂规矩？那怎么行呢，不是跟她一般了吗。可说自己懂规矩？似乎又有些不妥。按照常理，梅心总觉得苏小七这话后面藏着陷阱。所以她在经过细细一番思考后回答得滴水不漏，至少她自己是那么觉得的。“嫂嫂过赞了，我也只是略懂一些规矩。还是当年母亲在我少时教我的。”

梅心的母亲来头颇大。当初可是出自翰林院大学士府。不是一般人。所以她此时特地搬出来压制苏小七。毕竟她一直在点她的身份，她出身乡野，没规没矩是正常的。“哦，原来是你母亲小时候教你的规矩。只是时代在进步，很多规矩都有所改变。难怪现在的你看起来像是很不懂规矩的模样。”

苏小七笑着，一副温柔善良的好嫂子模样。“你……你胡说，我，我哪里不懂规矩了。”

梅心被气得不行。不说她的出身，就连她在黄家时，也是被一个来自宫里的嬷嬷带着教导过规矩的。《女则》《女诫》她能背诵全文。“在我看来，你不懂规矩有四，其一，你身为孤女，寄居我家中，不思修身养性，交好主家，却思不轨之事，着实可恨。其二，你一大早地就当着我婆母的面数落我这个当家主母，还含沙射影、指桑骂槐，这岂是有规矩之人能做出来的事？其三，你说的那话我与婆母俱都听到了，为了照顾你这个客人的体面，原已经给了你一次机会了。可你愣是假装看不见，非要再一次提及，还句句夸大事实，这难道就是你所学的规矩吗？还有其四，你既然寄住于我家，就该事从本分，而不是搅三搅四，妄生风云。”

“你……苏小七，你，婶母，呜呜……婶母，您看看，您看看，我就说嫂嫂没规矩，您瞧瞧她是怎么欺负我的。”

梅心被苏小七一通见不到脏字的骂，将她整得满脸泪光。她哭哭啼啼地扑向赵氏，想要从她那里求一个她所谓的公平。然而赵氏又不傻，她并没有接住扑过去的她，而是借势握住她的手，轻轻地拍着她的手背。等到她哭闹完了之后才道：“规矩不规矩的事情，不过是旁人拿来威压别人，以便达成自己目的的手段罢了。在我们家，婆媳和睦，不需要这些规矩。”

赵氏的话说得轻飘飘的。梅心却一下子猛然醒悟了。其实人家压根从来就没有为她的话所心动过。一直以来，小丑只不过是她自己一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