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次告诫王恩泽在该出手的时候出手了。王恩泽说出他拉沈昀入局,本来以为可以多一条退路,但到头来却发现事实并非如此。王恩泽叹息,说出他之所以之前干脆,现在却犹豫地原因:“那沈昀滑得跟条泥鳅似的,此事恐怕还得儿子担着。”
王程仪对于此事远比王恩泽看得清,遂道:“据我所知,他乃顾先生门生,顾先生自来就是太子一党,不必以他为念,他不会坏事。”
王恩泽松了一口气。他心里也是这样想的,但他一向小心谨慎,害怕踩雷。既有父亲这句话,他这夜也不算白熬了。“梆梆梆……”外面传来五更天的梆子声。父子俩相视一笑,索性今天是没法睡了,赶紧回房换朝服进宫才是正经。腊月十一,京城已经连着下两场雪了。现在正是化雪的时候,冷得很,众大臣们起得早裹得厚,都胖成了一个球。看不出来原本的身形了。武将那边因为常年行军骑马,锻炼着,火气旺盛,情况明显比文官好。故而两方人马一旦相遇,虽然谁都没有说话。但文官集团却还是发现了武官集团对他们若有若无的鄙视。在这群人里面却有一个人例外,他就是沈昀。人家都裹得像个球,惟有他一身五品官袍穿着于身,衬得他身材修长笔挺,竟无半点臃肿之意。有人不解,以为他是为了好看故意穿得少,出声讽刺:“啧啧,我要是没有记错的话,沈郎中当初中的是状元,怎地跟人唐探花比起美来了。”
这话是在讽刺沈昀爱美宁愿冻着,也要穿得少,众人听得齐齐发笑。沈昀不理,只是目光在众人身上扫视一圈,淡淡颔首,就在众人的注目下昂首挺胸地走了过去。所有人都指着他,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来。倒是户部尚书徐士阶却是明白其中缘由的。其实他也有一件。正是沈昀夫妇送他的。他今日也穿了,不过因为他家夫人不知道他的羽绒服保暖至此,故而仍旧给他穿了厚厚的夹棉衣衫,这才让他也滚成了一个球。不过他现在热得想要脱衣衫。他想,过不了多久,他们便会明白,并且如他一般的。今天的朝会讨论得有过激烈。首先是王恩泽直接抛出了空山之案的卷宗。里面的供词提到了很多人,但都没有具体的人名。但根据证词中详细的描述,大家隐约能猜出来谁是谁。最明显的便是定边侯世子,这是早就已经流传开来的,没有什么新鲜的。但这次的证词里面却多了一些直指太子身世的东西。太子最近这段时间觉得自己真是走背时运了。明明看着他好几次出手整治端王,都收效不错。可对方被他整治了,却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他。依旧在府里瞎忙活着。而他在民间的名声却是一日不如一日。说得最多的就是有人传他不是当今皇上的亲生皇子。而是神棍空山的。有早就出宫的宫人证明。听得多了,梁炘燃自己都开始怀疑起自己来了。他长得好像的确不怎么像兴昭帝。兴昭帝是长眼,他却是杏眼,兴昭帝的鼻梁不高,他的却很高。兴昭帝的眉毛年轻时又浓又密。可他却是稀稀疏疏的,是他整张脸上长得最不好看,也最让他不满意的地方。他很想进宫去问问母妃,他是不是如同外面百姓在底私下传的那样,不是真正的龙子皇孙。他无数次想过要去问,又无数次压制下去。赵小花告诉他,他不问,这就只是一个流言,假的真不了。但他若是问了,一旦传出去,这事儿就板上钉钉了。毕竟就连他本人都在怀疑自己的身世,旁人如何采信。可这些都还不是他最担心的。别人的看法他都可以说服自己不要在意。但他害怕龙椅上的老头相信。他要是信了,那他的命运就堪忧了。兴许当年的废太子的事情就要在朝堂重演了。只是这次由他的兄长换成了他!不,他绝不可能容忍这样的事情发生。太子之位只能是他的,大梁皇朝未来的君王也只能是他。抱着这个执念,梁炘燃在朝会上说了他今日的第一句话。“空山罪孽深重,儿臣请求判处他凌迟处死。”
兴昭帝苍老的脸色瞬间变得严肃起来。外面的流言他不是没有听到过。但梁炘燃是不是他的血脉他太清楚了。故而对于他之所请并没有多想,颔首道:“准奏!”
午门口,空山被当众行刑,负责行刑的是锦衣卫专门负责研究施刑的一位典狱曹刑。他负责给锦衣卫诏狱里关押的那些人上刑。于用刑一道十分有研究。他在被任命之前就被锦衣卫指挥使叫过去耳提面命了一翻。让他一定要好好地割,千万不要糊弄行事,辜负了太子殿下的信任。曹刑一听是太子殿下的意思,那可来劲儿了。走到被打得面目全非,五花大绑的空山面前。先就指挥使之前说的话问候了一声空山。便开始挥起刀子来。手起刀落,声声尖利的叫声划破长空,引来无数吃瓜群众。再一刀,空山痛到极致,突然大骂起来。“太子,你是老子的种,你大逆不道,你弑父……”“太子,你要杀人灭口……”“太子,你不是皇室血脉,你个冒牌货……”空山声声血泪,字字泣血,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喊着各种各样大逆不道的话。吓得行刑的曹刑恨不得一刀子扎进他的死穴刺死他。可关键时刻他想到了他的顶头上司嘱咐过的话。他不能让太子殿下失望。于是一个大喊着,一个淡定地割着。围观看戏的百姓越来越多,空山的声音越来越尖利。但由他嘴里传播出去的话早就已经在京城里再度掀起了一个小高·潮。“没想到这事是真的。”
“那可不,我当家的亲耳在宫门口听到的。”
“天啦,那这太子怎能……”“嘘,闭嘴吧,不要命了。”
……大家议论纷纷,说到关键之处便全都停了下来。却反而让听的人抓耳挠心的,在与人转述的时候少不得又要添油加醋一番。这个消息就像长了翅膀一样飞向整个京城。梁炘燃就坐在附近的茶楼中,第一时间听到了消息。命人出去一打听,内侍在他的强压力之下转达了空山的话,气得他当即砸了桌案。飞奔下楼,赶至午门,不管三七二十一抢过曹刑的刀一刀一刀地扎进空山的命门。“啊……”随着一尖利的喊叫,这个在京城贵妇人圈里为恶二十多年的银僧终于饮恨西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