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有了刚才的经验,陆向寒说什么都不可能再听她的,任凭她声嘶力竭地大喊大叫,沉着脸色转头朝着车走去。秦之遥胡乱地在空中挥舞着双手,指甲冷不丁划过他的侧脸,留下三条细长的血痕。陆向寒顿了一下,侧脸骤然紧绷起来。然后他低头看了一眼怀中人身上穿着的在冷风中飘起了一角的病号服,皱了皱眉,一言不发地将人放进后车座,反手脱下大衣。秦之遥倏地变了脸色,两颊煞白,惊恐地瞪着他,“你想干什么!”
陆向寒额角青筋跳了跳,没有应声,只冷不丁往前倾身压过去。秦之遥吓得脸上血色全无,下意识地闭上眼睛,手脚抱着身子死死地蜷成一团,心底被慌乱撕扯得一片鲜血淋漓。耳侧车门关闭的声音砰然落下,如同一记重锤砸进心底,将一颗冰冷坚硬的钉子死死地钉进骨头中,砸出斑斑淤青。惊恐无措中,她突然感觉到有一件柔软的衣料缓缓落下,带着男人的体温和独属于他的冷冽味道,将她整个身子缓缓包裹进去。秦之遥微微一怔,下意识地睁开眼睛朝身侧的人看过去。陆向寒却没低头看她,只单手将衣服细细地掖好了,转头望向前面,好半天才沉声吐出一个地址,随即就关上了前后车座之间的隔板。霎时间,狭小的车厢中就只剩下他们两人面对着面。秦之遥一脸漠然,双眼无光地望着空气中的某处发呆,瞳仁如同两片腊月的寒潭,那冰冷的目光狠狠刺进他心底。她细白的一双脚踝赤裸在冰冷的空气中,此刻皮肤有些微微发青,勾勒出分明的骨骼形状,瘦削得令人心惊。陆向寒弯下腰,想帮她把鞋子脱下来,她却如临大敌,猛地往角落处蜷缩过去,瞪向他的双眼中充满敌意。那陌生而充满恨意的眼神让陆向寒手指一顿,不尴不尬地僵在半空中。良久,他缓缓蜷了蜷手指坐直身子,神情突然冷静下来。“你要怎么样才能跟我好好说话。”
像以前一样,温柔地注视着他,轻声说些他曾经不愿听、现在却只能拿着那几寸单薄的回忆视若珍宝的话。秦之遥警惕地望着他,一动不动,没有半点要开口回话的意思。陆向寒的嗓音夹着一线不易觉察的沙哑,双眼似乎是在刚才的冷风中被刮得渐渐漫起一片赤红,“说啊,我要怎么做?”
秦之遥表情一动,缓缓动了动苍白的嘴唇,“放我走。”
陆向寒脸色一僵,俊颜猛地紧绷起来,侧脸上的肌肉动了动,牵出一抹难以描述的狰狞,怒意不可遏制地冲上太阳穴。他俊颜铁青,额角青筋跳得欢快,“你想去哪儿?找沈方行吗?”
秦之遥被他这副似乎随时要杀人的目光死死盯着,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噤,却仍然颤声道,“是。”
陆向寒一时间如遭雷击,脸色变了又变,心底塞满了风暴般凛冽的悲伤,“他有什么好?”
秦之遥嘴唇动了动,缓缓垂下眼睫,“他不是你。”
他不是你。陆向寒脸色摹地一沉,黝黑的瞳仁倏地骤缩,似乎作势就要抬手打过来。秦之遥下意识地蜷缩起来,偏过身子护住头,眼睛死死地闭上,心底一片荒凉。然而他什么都没做,只是把大衣又往上拉了拉,掖紧了点,修长的手指有些不太分明的颤抖。片刻后,车子行驶到了一幢陌生的房子门前。陆向寒连下地走动的机会都不给她,直接将人抱着大步流星地走进去。将她放在床上之后,他问了最后一个问题,“你还有可能原谅我吗?”
话落,连他自己似乎都觉得有些可笑,唇角扯出一抹讥诮的弧度,摇摇头蹲下身来,把她脚上单薄的拖鞋摘下来扔了,不等她回应便道,“我让人买些新的给你。”
说完,他转身作势就要离开,身后却冷不丁传来一声微微有些颤抖的女声。“有。”
陆向寒一怔,脚步顿住,随即反应过来她在说什么,眼底骤然擦出一抹惊喜,旋即转过身。秦之遥望着他突然有了神采的面色,却是冷笑一声,“除非我死。”
闻声,陆向寒脸上的光彩再度消失。他静静地凝着眼前这张陌生得令他心惊的脸,半晌后道,“如果是我死呢?”
他的死亡,能不能换来她的半点心痛?秦之遥没想到他竟然会说这个,不由自主地愣了几秒,很快又反应过来,面无表情地道,“如果你的死能换回安乐健康平安地活着,我就原谅你。”
她说着赌气的话,心跳飞快,悲哀地想:就算真的这样又有什么意义呢?为什么所有的歉意和善良都来的这么晚?现在无论他做什么,女儿都不可能回来了,叫她怎么做到彻底谅解?秦之遥努力地想要冷静下来,可真当这几个字说出口时,身子还是不由自主地颤抖得厉害,眼眶迅速地红了。陆向寒背对着光,脸上的神情晦明不定。不等她匆忙地擦掉不受控制地掉下来的眼泪,耳边就突然传来锁钥契合的“咔嚓”声,再抬头的时候,已经不见他的踪影。不出意料的,房门外站着一排面无表情的保镖,而唯一一扇能通往外面的大门也被锁住,秦之遥在整幢房子上上下下仔细找了一下午也没能发现钥匙。她面无表情地回到房间里发呆,清楚地意识到一个事实:她再次被陆向寒囚禁起来了。恍惚间,她觉得似乎和之前被囚禁没什么区别。反正都是一样处在陌生的环境中,两人之间的关系也是一如既往的一塌糊涂,可如果她能想点办法哄得他开心,他也会露出温和的脸色,说不定还会让人带着女儿来看她.想着想着,神思戛然而止,眼眶迅速酸涩起来。女儿她终于意识到了和上次被囚禁的处境有什么不同。短短一个月过去,她已经没有女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