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轩是什么样的人物,轻易不会从陆家那座大宅里面出来,更何况还是在这么晚的时间。更何况,他当真不知道陆向寒今天不在家吗?种种猜测越过心间,爬了上来,将一根藤蔓将秦之遥的心紧紧地包裹住,勒的她快要窒息。身旁男人唇角噙着笑意,低垂着的眉眼却如同雷达般扫射着她脸颊上的神情,将秦之遥脸上每一个细微的情绪变化,都揽入眼中。因此,她不过只是在平静脸上飞快略过的一个皱眉,却也被陆向寒准确的捕捉到,唇角的笑意瞬间隐去几分。“爷爷,这么晚了,老宅的人一定会担心,我送您回去吧。”
感觉到她紧绷的身体,和脸上紧张的神情,陆向寒当即便抬头,朝着一旁的陆轩说道。老人脸上神情没有丝毫变化,甚至没有一丝不悦的情绪,顺着陆向寒的话点了点头,一手拄着拐杖站了起来。“既然如此,那你就送我回去。”
从始至终,秦之遥都未曾开口,只是在每次陆轩起身的时候,跟着站了起来,一副恭敬顺从的样子。身旁的男人安慰的拍了拍她的肩膀,沉郁的双眸在她脸上转了一圈后,抬步赶上已经走出不远的陆轩,伸手搀扶住他的胳膊。望着那两个人影终于消失在门外,秦之遥瞬间像是被人抽干了力气般,瘫倒在沙发上。方才,陆轩离开时朝她深深看过来的那一眼,敏锐而严谨,仿佛正在无声的宣告,他早已经看穿了她的一切隐秘小心思。这样的认知,让秦之遥忍不住浑身打颤。车上,狭长宽敞的车厢后座上,陆家老爷子自从上车后便微微闭着双眸,但双手交叠放在身前的拐杖上,右手拇指上戴着的巨大蓝色宝石戒指,折射着车厢头顶的光芒,异常刺眼。坐在对面的陆向寒,从房间出来后,脸上便再也难以掩饰疲惫神色,一钻进车厢内,便靠在舒适的靠背上,右手轻揉着酸疼的太阳穴。半晌后,老爷子紧闭的双眸缓缓睁开一丝缝隙,斜睨了一眼面前的人,轻咳一声后,沉声开口,“怎么回来的这么早,东郊那块地的事情,处理完了?”
“您知道今天我不在家,所以趁机来找秦之遥的吧。”
陆向寒像是没有听到老爷子的问话一般,没有回答,反倒是沉声问出口。“怎么,担心我会吓着她?”
老爷子忽的一声轻笑出来,身体微微坐直,“看来你也知道她背后搞了什么小动作,所以才急急忙忙的跑回来。”
“知道怎样,不知道又怎样,总归是我们陆家对不起她,她对我做什么,都在情理之中。”
“这是什么话!”
老爷子猛地瞪大了眼睛,阴骘的眼眸朝着自己的孙子瞪了过来,“孩子没了,谁的心里也不好过,陆家是有过错,她想让陆家怎么赔偿都可以,但竟然联合一个外人,妄图动陆家根基,那便不行!”
说着,老爷子手中的拐杖重重的驻在地上,发出一阵沉闷的声响。眉宇轻皱,陆向寒已经有些烦躁,“如果您当真心里是这么想的,那当初在知道她和陆向持勾结的时候,就会出手针对她。您这么放任她,不也是相信她和陆向持,翻不起什么风浪吗?就当是让她撒撒气,反正陆向持那点动作,对于我们来说,也只是隔靴搔痒而已。”
冷哼一声,老爷子并未出口反驳,陆向寒猜的不错,他今天来,虽然是有心思想敲打一下秦之遥,但一看到那个女人瘦弱的身体,心中到底还是不忍。“陆向持那边,尽早解决,这样的男人,不配姓我们陆氏。”
再次闭上眼眸,老爷子悠悠的说着,不再去看自己的孙子,集聚在眼底的情绪,也随着那双沉沉合上的眼眸,一并敛入瞳底。陆向寒陪着老爷子离开,已经将近一个小时,按照这里到老宅的距离,现在他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卧室房门紧闭,秦之遥双膝屈起,坐在阳台宽大的飘窗上,瘦弱的胳膊抱着自己的膝盖,将头轻靠在膝盖之上。方才的紧张与失措,已经随着时间的流逝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早已经熟悉的漠然情绪。陆家老爷子,大概是已经发现了她的小心思,但他没说,至少证明现在并不想戳穿她。既然如此,那么她又何必惶惶不可终日的自己吓唬自己。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现在连活下去的支柱都没有了,又何必要在乎其他呢。想到这里,秦之遥忍不住唇角勾起一丝自嘲的笑意,忍不住为自己方才的紧张,感到一丝可悲。清冷的空气中,骤然响起的一阵手机铃声,将她从思想的漩涡中拉了回来。从膝盖上抬起双眸,朝着漆黑的卧室中扫了一眼,准确的找到床上那个正在不断闪烁着亮光的一点,秦之遥愣怔了一下,起身循着声音的方向走了过去。弯腰从床上拿起手机,顺势坐在床脚,秦之遥扫了眼屏幕上跳动着的一串熟悉数字,眉头瞬间紧皱,握着手机的手有些犹豫。但那铃声却好像不知疲倦,在断掉之后,紧接着便继续响起。被这闹人的声音吵得有些心烦,秦之遥索性接起电话,放在耳边,还未等她开口,对面传来熟悉的一阵少年声音。但那声音失去了一贯的调笑与迂回,直入主题,“老爷子是不是去找你了?”
“你的消息倒是灵通的很。”
听着陆向持语气中毫不掩饰的焦急,秦之遥有些忍不住想笑,这就是在不久之前,在她面前大言不惭,说可以毁了陆家的男人。如今陆家老爷子不过只是出了一个门,便将他吓的像是看见了枪头的兔子,连半点仪态都没有。似乎是察觉到了自己的失态,那边停顿了一下后,再次响起声音,却已经恢复了一贯的慵懒语气。“看来爷爷不仅最疼哥,就连姐姐都十分疼爱呢,专门趁着哥不在家的时候,去看你。”
这样的欲盖弥彰,让人觉得一阵可笑,秦之遥无意再与他闲扯,冷声开口,“他什么都没有说,只坐了一会,就走了,你可以放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