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伯中听了这话惊讶,“可他那身份就算要娶亲也得郡主以上吧。”
焦明远怕拍他的肩膀一副这你就不知道了的样子,“那些人哪要什么名份,送进来能挣个侍妾的名头就不错了,有些人就甘愿为自己的仕途牺牲一切。”
“可那都是官家千金,就这般?当真是亲生父母?”
“子华,你这人怎么这么单纯,人啊在往上爬的道路上欲望无止境,看着比平民百姓要过的好,可就是不满足的人太多,别说出卖自己的庶女嫡女,就算是儿子孙子,那都不在话下,没听过历史故事吗,前朝有个为了讨一将军欢心,知道那将军好男色,就把自己襁褓中的儿子送到人家里,欲望面前,都是行云流水。”
任伯中惊讶的,“那,烈豪就收了?”
焦明远高深莫测的指着前面骑马的烈豪,“你当大哥是白称老大的吗?人家问了那姑娘是哪家的姓谁名谁,写了大字贴在姑娘后背,用绳子拴在马后,叫人家姑娘小脚跑了四五条街哭的带雨梨花,不少人围观,那送人的前来求饶才算完事,啧啧,真不懂得怜香惜玉。”
大概是声音说的太大声,前面少年回过头来,一脸铁青,焦明远明显说人家八卦被抓现行的样子,吐着舌头。烈豪冷哼一声,“我要是怜香惜玉,就要和某个被表妹蹬鼻子上脸的一个德行了。”
焦明远一愣,脸立刻就红了,气急败坏的追上去,“烈豪,这事你都笑话我好几年了,不带这样的。”
李元池在后面给任伯中普及,又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司庭,“司庭有没有表妹啊?”
“啊?”
司庭一愣,想了想,“狼表妹倒是有。”
李元池笑的前仰后合,和他们讲焦明远的糗事,焦家是京城大户,焦明远虽有些缺心眼,但也是翩翩佳公子,自己一个随从的表妹,原本和他随从青梅竹马,从老家投奔过来,那随从在焦家很多年,焦明远看他要成亲就赏了挺多头面给他,表妹亲自来谢,却动了心思。给焦明远下了药想要生米煮成熟饭,这事被恰巧被去找焦明远的李元池撞见,算是识破,可那表妹硬要说焦明远碰了她,叫他收房。他那随从也误会了,差点自尽。到最后要不是叫了大夫查到茶水中的蒙汗药,焦明远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那随从自知没脸便辞了差事回乡下去了。焦明远最得意的随从,就这样没了,以至于后来都有阴影再找随从都必须问有没有表妹才行。说到这还看着司庭,“我说司庭,你的狼表妹长得美不?伯中你以后要小心了啊,哈哈哈。”
没想到焦明远还有这样的故事。这日任天意就把他叫到书房训话,无非是老生常谈。任天意慷慨激昂的时候,任伯中在后面都能对上口型,“任家几代中梁,不结党营私,不为非作歹,一心为黎民百姓,你大哥体弱多病,你是世子,将来就是任家的家主。”
说了半个时辰,任伯中左耳朵听右耳冒,斜眼看鸡翅木门窗花纸那一边的人影。门外站了几个小厮家丁,他却能凭影子一眼认出司庭,消瘦的肩膀侧轮廓棱角分明,更多的是小动作极多,就没个消停,捉弄门口随从,肩膀抖着沾沾自喜。任伯中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任天意回头怒目,他忙咳嗽着掩饰,可门外之人却是清楚明了,两人之间早心有灵犀,门外少年双手搭成各种型,门纸上摆着各种鹰姿,任伯中心领神会,忍不住嘴角上扬。正玩得不亦乐乎,任天意突然一句话拉回他的思绪,“总之,这和南边不同,择日我便寻一位师父给你,但你也不要想太多那些话本上的乱七八糟,主修还是课业,我会随时考你,只学一些防身之术,别被京城其他家看扁了。”
任伯中发愣的回头看自家老爹,随即惊喜的扑他怀里,“真的假的,我可以习武,拿剑的那种,就像是话本。”
看他爹眼神,马上闭嘴,一下从椅子上跳起来,兴冲冲的到门外,拉着司庭,“我离梦想又近了一步,司庭,我要学武了,我答应你和我一起的,以后咱们就是双壁,潇洒江湖了。”
仿若范进中举一般整个人疯癫了几日没消停,等着盼着师父,逢人便夸耀。廊下任夫人看着儿子也忍不住笑出来,只有老嬷嬷忧心忡忡,“听说爷找的是崔太傅夫人娘家的萧山花剑,玄云派最正统的剑法,不知道爷是怎么想的,紫奠、风雷、金翼,中原六大门派学哪个不好,要学那个归了朝廷的玄云派,就算找个小分支也不会被人瞧上,偏是肖家花剑,这不是明摆着站四皇子那一派。”
“你以为他不选,别人就没把咱们和四皇子放在一块?这年头,不是皇上就是汝南王,由不得你选,我这金家的身份,注定要选皇上。”
任夫人到云淡风轻了,“也好白玉山庄那边就不用暴露了,也算退路。”
任伯中自然没有等到师父上门,而是几日后被任天意带着去崔太傅府上。不是任伯中书里见得上山拜师,也没有什么敬师父茶。过程及其随便,大多时间是崔太傅和任天意互相恭维,话说的差不多了,崔太傅叫来了崔阑,领着任伯中去后面见师父,两位大人物都没跟着,就好像这整件事和他们没有任何关系。任伯中不免失望,崔阑看出来,咳嗽一声,“我师父人是极好的,你自不必担心。”
说着扫了一眼司庭微微诧异,几次见他和任伯中同进同出,待他不似下人,没想到拜师还带了他。而任伯中在意的却是另外一回事,崔阑看着温文尔雅,十几岁年华虽比自己大,看身高和自己差不多,永远谦和有礼,和绝世高手搭不上一点边,这个入室弟子都是这个做派,自己怕是在这师父身上学不到一点话本里的刀光剑影。还没走到地方,便听到一阵特殊的嗡嗡声,如蚊蝇骚动,又如洪蜂过境,一道光影由远及近,一旁崔阑都忍不住翻白眼叹气,无奈一样脚下一点,轻盈的飞起,点着假山石迎上去,抽出袖子中的一道白影,便和那光在半空中炸出亮色,待看清,崔阑后仰躲过,手中犹如细蛇般长剑翻转,好一个清脆利落。之前看长风剑法如花,比书本上还精彩百倍,可此时才知道那等不过是庸俗不堪的花拳绣腿,此时崔阑一身柔弱,米白色长衫在假山上,行云流水,才知道何为高级。最后被那道光影闪下假山,后退半晌才稳住脚步,“师父,别闹了,人已经来了。”
半空那道光这才撤回去。任伯中瞪着眼睛,“刚才那是?”
司庭皱眉,瞄了一眼崔阑手中蛇一样的软剑,只有一指粗,却是锋芒毕露。狼天生对危险的东西有一种警觉,比如偷袭狼群的猛虎,比如进山的猎人,再比如屠夫的刀刃,凡是自带戾气的人或物,杀气所到之处狼便会入目几分。此时他微微感觉到崔阑这把剑看似软细,甚至可以缠到腰上,可杀气绝对是见过血的。崔阑笑着,已恢复温温公子,“这是玄周最正统的剑法,至于这银蛇。”
他抽出那把剑,比一般的剑长,真的如出窍的蛇一样。探到任伯中耳边,嗡得一声,他耳边一捋碎发滑落,司庭接住,“这可不是普通的剑。”
“正是,普天之下只有一把。”
崔阑难得一股傲气。假山后面一个看起来也就二十七八岁的男子出来,桃花眼,一脸调笑,“阿阑的反应比上次好多了,只可惜,你这人太循规蹈矩,总是接不住我的新花样。”
崔阑脸上红白反复,像是压住对着轻佻语言的羞愤咳嗽着,“师父,这二位便是任家公子和他的。”
他皱眉,最后落下二字,“朋友。”
任伯中慌忙作揖,他是没想到崔阑这种小古板的师父这么年轻又这么欢脱,怎么教出崔阑这样的徒弟。那男子却是不耐烦的挥挥手,“别和我说谁家的公子,我烦死这些繁文缛节了。江湖人不管出身,贫富贵贱,只看筋骨。”
他上下打量任伯中,毫无预兆的在他脑袋上弹了一下,出手突然,任伯中吓了一跳本能后退,对方抬起手,还要再弹,司庭一把扑过去,等落下才发现是个玩笑。那人笑道,“有意思,这两个人有意思多了。回去和你爹说,这二人我收了。”
崔阑不可思议,抬头看自己那性格古怪的师父。后者却不耐烦的抻了个拦腰打着哈欠,“等了一早上了,我也该午睡了,明日你二人便来此地习武吧。”
一溜烟又不见了。崔阑半天叹着气,“师父这是收你俩了。”
这就结束了,拜师?和自己想象的一点都不一样,任伯中有点委屈,拉着崔阑的胳膊,“拜师总要有个仪式,或者给师父孝敬点东西。”
崔阑想了想,“你家有好酒给他带几坛吧,他这人,嗜酒如命。”
后来司庭他俩才知道什么叫嗜酒如命,这位师父,除了早上刚睡醒,早午饭和晚饭前午觉后稍有清醒那么一俩个时辰外,其余时间要么是醉酒呼呼大睡,要么是喝的烂醉如泥,说胡话。徒弟们只能自己找乐子,只在他清醒的时候叫他们扎个马步,或者拿干树枝在地上画画。这样子过了两三日,任伯中就哭了。理想与现实差距太大。崔阑到习以为常,大多数时候坐下来自己和自己对弈。就这样学武一段日子,俩人没别的进步,除了耐心磨的好一些,就是在日渐热起来的太阳下晒得结实了许多,任伯中觉得不公平,揶揄崔阑,怎么同样在太阳底下,崔阑总能那么白。大概是等的太过无聊,司庭一开始还循规蹈矩,时间长了,就自己找乐子,不是上树捉蛐蛐,就是戏弄荷花池里的锦鲤。崔阑除了训斥几句,也没别的了,反正西苑连个小厮都没有,单独给他们批出来的习武之地。